名实的分离

李建东

读罢梁小民先生《重要的还是学习》(载《读书》一九九五年第四期)一文，对梁先生“不敢再言经济学”的勇气钦佩之余，注意到文中有这样一句话：“国内有的专家认为，当前西方经济学发展的趋势不是数学化，而是从政治学、哲学、社会学这样更广泛的角度来分析经济问题。”这句话意思是说社会学等学科的发展趋势是非“数学化”的。笔者是学社会学的，只能对社会学的发展趋势说说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些“国内有的专家”不仅对西方经济学发展主流趋势不甚了解，而且对社会学也存在误解，这种误解也与中国社会学的发展现状有直接关系。

以定量研究为主要标志的实证社会学一直是西方社会学发展的主流，并奠定了社会学的学科基础。定量社会学研究发展到今天，已经形成了以高度数学化、高度统计化的一套逻辑严密的研究范式。自七十年代末中国社会学恢复发展以来，在引进西方社会学理论与方法、在实地调查方面取得了不少成就。但是，现在中国社会学界似乎存在这样一种看法：社会学定量研究太多了。事实果真如此吗？如果我们稍微浏览一下现在国内流行的社会学专业杂志与研究专著，我们会发现大多数所谓的定量研究就是简单地发放问卷，列出几个百分比、几个频次表格，这实在是对社会学定量研究的简单化、庸俗化。符合社会学定量研究规范的研究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在现实研究中，我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定量研究。定量研究成了一个大家谁也不敢、也不愿碰、一碰就出问题的怪物。我们还给我们的这种行为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学术理由：以工业化为社会背景的定量研究不适合独特的中国社会。这样我们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绝了定量研究，也就没有梁小民先生的“不敢再言经济学”感觉。虽然我们从未做过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定量研究，也很少能够看懂严格意义上的定量研究社会学文章。

怪物消逝了，我们也就可以平静地坐在书斋里凭着“灵感”、“悟性”、“才气”构筑庞大的“社会学理论体系”，至于这种理论体系还是不是社会学的范式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社会学的名与实也就逐渐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