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篓之中发现的珍宝
1995-01-01王晋军
王晋军
1993年10月,当巧夺天工的世界著名建筑奇葩澳大利亚悉尼歌剧院二十华诞的盛典之机,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同澳大利亚人一道又一次来到它的身边,满怀深情,流连忘返。在这风光秀丽迷人的港湾,举世瞩目的悉尼歌剧院就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半岛上。犹如巴黎的凯旋门、埃菲尔铁塔、旧金山的金门大桥一样,它成了悉尼这个南半球现代化大都市最具代表性的标志。
从1959年3月破土动工至竣工,悉尼歌剧院的建筑工期达13年之久,耗资数以亿计,实实在在牵动了每一个澳洲公民的心。但令人们深感遗憾的仍是,直到如今,它的设计者仍未能亲眼目睹它的风采,同澳洲公民同享歌剧院带来的殊荣和欢乐。这到底缘由何在?蓦然回首.一位澳洲记者追踪采访来的有关悉尼歌剧院的幕后新闻,令人不禁思绪联翩,感慨万端。
夺魁方案寄自丹麦
在安徒生的故乡、“美人鱼”诞生的地方,38年前,即1956年上半年的一天,一本极普通的建筑杂志被37岁的丹麦建筑设计师J·乌特松随意翻开,谁能想象到这随意的一翻,竟翻开了世界建筑史上最辉煌的一页。
J·乌特松看到了一则澳洲政府向海外征集悉尼歌剧院设计方案的广告,若有所动,然而他对远在南半球的悉尼一无所知,更不用说身临其境了。创作的欲望却不可压抑。几天后,他在首都哥本哈根偶然遇到几位来自悉尼的姑娘,她们是来参加奥林匹克马术赛的,但后来人们执意把她们称为“命运之神特意派来的天使”。J·乌特松缠住“天使”询问悉尼的状况,“天使”被其执著和热情所感动,向他娓娓道来悉尼醉人的美景,特别向他描述了悉尼港湾一带的旖旎幽静和独特风情……具有诗人气质的设计师被深深地陶醉和感染了,他的创作灵感骤然而至。
没有见过大海却要歌颂大海,这样的诗写出来能打动心弦吗?J·乌特松执意要构思出一首这样的“诗”来。推翻了一个个构思,撕碎了一张张图纸,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在最后截止日期即将来到之前,他终于拿出了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方案。旋即,这卷蓝图经过精心描晒,飘洋过海邮向悉尼,它带走了又一个“安徒生童话”。
纸篓之中发现珍宝
1957年1月29日,在悉尼N·S·w艺术馆大厅,记者云集,镁光灯闪烁不停,评委会庄严宣布——J·乌特松的设计方案击败所有231个竞争对手,独占鳌头,荣幸获选!设计者因此得到5000英镑的奖金,声名鹊起。
设计图案一经公布,人们惊喜不已。它那独具匠心的构思和脱俗超群的设计,倾倒了悉尼,折服了澳洲。
远望,歌剧院好像蔚蓝色海面上缓缓漂来的一簇白帆;近看,又仿佛被海浪拍涌上岸的一只只白色贝壳,静静地竖在海边。建筑物与海湾的地理环境巧妙和谐地融为一体,既是艺术化的建筑,更是建筑化的艺术,天地间如果没有这个歌剧院,那将会是莫大的遗憾!
然而,陶醉在狂欢中的人们哪里知道,J·乌特松的方案最初是被淘汰到纸篓子里的一团废纸,在大多数评委的眼皮下被判处了“死刑”。后来,评选团成员之一、著名的芬兰籍美国建筑设计师依洛·沙尔兰抵达悉尼后,提出要看所有的方案,当他从纸篓里翻出J·乌特松的这团废纸时,眼睛倏然一亮,那欣喜万分之状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惊呼:“艺术珍品!艺术珍品!”依洛·沙尔兰以他那睿智的慧眼,力挽狂澜,勇排众议,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游说”,以至于众多评委后来也感到了其魅力所在,纷纷易帜,与依洛·沙尔兰“统一认识”、“统一步调”,方案最终被评选团确定为优胜者,纸篓里捡回了20世纪世界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
朝野两党争执激烈
喜讯从悉尼传到丹麦,J·乌特松一家如梦初醒,欣喜若狂!J·乌特松回忆道:“那天我正在树林里散步,蓦然间,女儿艾英飞也似地跑来告诉我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随后,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自行车用力扔到了一条水沟里,兴奋而又娇憨地对我说——“爸爸!我的赌打赢了,你现在没有理由不为我买一匹马了吧?!”J·乌特松回忆起当年情景,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自豪地说:“我的设计方案能够中选,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收获。”
烫金的请帖发出盛情的邀请,J·乌特松离开自己的祖国,飞赴那个陌生的国家去圆他的“缪斯之梦”。他终于扑进悉尼海湾的怀抱,日以继夜地劳作,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到了歌剧院的具体设计和建筑工程上。
应当说,悉尼歌剧院的设计表现了巨大的反潮流勇气,它必然会对传统建筑施工提出尖锐挑战。譬如,如何支撑这个特殊形态的不规则屋顶?怎样才能使它经得起百岁千秋的考验?等等。大量建筑结构问题亟待解决,J·乌特松与他手下的建筑师和筹委会负责人联袂,就顶层建筑、内部结构和整体布局展开科学的研究和讨论,有时争执和分歧异常激烈、尖锐。这时,J·乌特松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要干成一件事,是多么的坎坷艰难!最为不幸的事接踵而来,谁能想到,耗资巨大的工程费用问题,竟然成了当时朝野两党权力斗争的焦点和筹码,两党围绕歌剧院工程费用拨款,开始了一轮“短兵相接的战斗”。
满含悲怆愤然而别
1965年8月,一贯不遗余力支持悉尼歌剧院工程的澳大利亚工党政府在大选中下台,向新上台的自由党政府交出了大印。自由党上台伊始,继续对前工党政府大加指责挞伐,说它“不惜巨额财力建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歌剧院是奢侈和浪费”。歌剧院工程合同是由J·乌特松与歌剧院筹建委员会双方共同签订的,在州政府更迭后,筹委会主席爱莫能助,只得非常抱歉地告诉他:“从现在起,你不得不到公共建筑工程部部长休斯先生那里去要工程经费了。”
摇篮中的悉尼歌剧院建设面临“断奶”的威胁,J·乌特松心急如焚,立即去找休斯,但休斯大政方针已定,坚持不同意拨款。许多关心歌剧院建设的人试图说服他,但都未成功。过30年后,J·乌特松老人端坐在自己寂静的公寓里,向记者道出深埋已久的心声:“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我辞职不干,而是我的合同被停止了。我除了被迫离开,别无选择。”
悉尼。国际机场。1966年4月28日。J·乌特松偕同他的夫人和3个孩子,满含悲枪与莫大的遗憾,愤然出走。当飞机飞越悉尼港上空时,J·乌特松透过舷窗往下眺望,心里像打破了“五味罐”。他最后一次满含深情地了望了一眼三面环海的贝尼朗岬角——悉尼歌剧院建设工地,不禁潸然泪下,仰天长叹……当时,这项工程连四分之一都未完成。命运多舛,怎能不令设计者焦虑牺惶,依依惜别!
J·乌特松的突然离去,成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使许多人惊的目瞪口呆。就连同他“过不去”的公共建筑工程部部长休斯先生,也表现出惊讶和遗憾。后来,休斯宣布,由3名澳洲建筑师填补空缺,继续完成悉尼歌剧院工程。
既非贝壳亦非风帆
自悉尼歌剧院诞生以来,已有全世界多少诗人、文学艺术家及摄影家用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形象思维、抽象思维等等手法对它进行讴歌赞颂,恐怕连澳洲人自己也无法统计清楚。而形容最多的,是集中在两个形象上:一说它形若蚌壳,洁白夺目;另一说它宛若巨帆、扬波出海。这仿佛已经约定俗成,成为悉尼歌剧院当然的代名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记者采访J·乌特松时,他在歌剧院落成20年之际,披露了这样一个秘密:“歌剧院的造型并非风帆,也不是贝壳,而是切开的桔子瓣。”他还谈到:“许多人都说,我的设计是大海的贝壳和航行的风帆赋予了创作灵感,实际不是那么回事。它只是一枚桔子,你如果将桔子切开后,桔子瓣的形态同歌剧院的屋顶造型是相像的。当然,我不否认,它又恰好与白色的风帆与贝壳类似,但这并不是我当初的本意。不过,我非常喜爱人们把它喻作贝壳和风帆。因为,这两种形象本身都是很美的。”看来,J·乌特松之所以把歌剧院顶部设计得高耸奇特,主要是考虑到海湾环境平坦开阔,歌剧院所处位置视点较低,因此必须在屋顶造型上作文章才能与地理氛围适应,互为照应相辅相成,不至于在视觉上留下遗憾。
婉拒邀请心系澳洲
在澳大利亚,如果你在街上随便问一位公民:当悉尼歌剧院的设计者重返澳洲,他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欢迎?回答几乎都是相同的:“我想,他应该得到英国女王或国家元首级的隆重礼遇。”
1993年10月20日,悉尼歌剧院的二十华诞,为期一年的庆祝在这一天达到高潮,举国上下,气氛热烈。澳洲国民,尤其是悉尼市民热切期待J·乌特松重返澳洲,光临盛典。回答他们的依然是失望和遗憾:时届?4岁高龄的J·乌特松以“患高血压”为由又一次婉拒邀请。
唯一令人得到安慰和振奋的是,著名建筑大师J·乌特松终于打破27年来的沉默,在目前旅居的西班牙的一个酷似悉尼“贝尼朗岬角”的海岛上,接受了一位澳洲记者的采访,讲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对于悉尼歌剧院国度派来的使者,J·乌特松老人真诚地说:“我看过歌剧院的照片,它的内部设计与我的原设计很不一样。但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奇迹般的经历,比原来预料的要好的多。对于澳大利亚和它的人民,我只有诚挚的爱慕和满腔的热情。”
当问到老人为何要选择西班牙这样一个岛屿永久居留时,J·乌特松老人若有所思,欣然答道:“在澳大利亚的那些年,我从未感到自己是外国人,也没想到过等歌剧院建成后就离开那里。而总认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比起丹麦,我倒觉得澳大利亚更像我的家。如果不是情况发展到那种地步,我就在澳洲住下去了,当时我全家人都已拿到了‘P·R(永久居留证)。我之所以在西班牙的这个岛屿买了地皮,盖了房子,就是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生活风俗同澳大利亚非常相似——我爱澳洲,心系澳洲!……”
悉尼歌剧院的设计者何时会重返澳洲,重返悉尼,一睹自己“孩子”的风采,至今仍然是个谜。
每一个悉尼歌剧院的崇拜者,都与澳洲人民一样,祈祝J·乌特松老人在有生之年还千百万人一个夙愿重返澳洲,再造辉煌!
(林梦歌摘自《时代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