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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孩叫文君

1995-01-01赵丽杰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5年5期
关键词:文君刘霞文学院

赵丽杰

她叫文君,是一个人和名字同样美丽的女孩。17岁那年,她从穷得有时连盐都买不起的家里挣扎着往外爬,爬得很苦很累,爬得满身是血。5年后的今天,她的诗、散文陆续变成了铅字,她的抽象装饰画技法臻于成熟,有70多幅作品在《钟山》、《芙蓉》、《文学报》、《散文》等国内颇有影响的报刊上发表,黑龙江一家出版社为她出了一个专版,《文友》杂志专门为她开辟了专栏。可是,当这浸满血泪的成功刚向她露出一点笑容的时候,命运却再一次向她提出了挑战:她患了白血病!

那天,她从容地从医生手里接过诊断书,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没有乘车,七八站的路程,她要让泪水流个够。

她出生在辽宁海城市的一个小山沟,却在城里的爷爷家长大,她聪明、漂亮,被爷爷宠得公主似的。17岁那年春天,她正在海城同泽中学上高二,传来了爷爷去世的噩耗,她当时便哭晕了过去。

爷爷死了,没人供她读书了,她回到了乡下父母的家。在这个家里,有病的爹妈带着3个年幼的弟妹靠种地为生,家徒四壁。

“文君,来上学吧,你成绩这么好,是可以考上大学的。”老师来找她了。她何尝不想上学呢?可这贫穷的家,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份闲钱啊。老师失望地走了。

她生得瘦小,在城里又不谙稼穑,干起农活就非常吃力,加上她迷恋看书做画,乡邻便讽刺她的爹妈说:你家这么穷,还养了个大小姐。爹妈的怨声便不绝于耳,她的泪只好往肚里咽。

那天挖土豆,她使尽力气想拎起一筐土豆,可怎么也拎不起来。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满脸虚汗的她读懂了爹的目光:你就知道吃饭,啥也干不了,废物。

爹回家后,她一口气跑到爷爷的坟前,嚎啕大哭了一天,她想死。傍晚,好友刘霞在坟地里找到了她。刘霞说,你爷爷疼你一回,说你将来肯定有出息,本指望你能好好活着,谁知你有这样想法。她哭着说,书念不成了,还会有什么出息?现在连活也干不了,活着还有什么用1刘霞说,活着就有机会,死了可就什么都完了。她一想也是。

为了圆梦,她开始漂泊。

她又跑回了海城,白天,她在一家个体美术社里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晚上参加高考补习班。紧张的生活把她累垮了,没等高考,她就病倒了,尾椎骨疼得她坐不住,她没钱去治,咬牙坚持着,报考了某美术学院师范系,分数够了,却被人顶了下来。

她不甘心,她又回到了美术社,边打工边复习高考课程,顺便跟美术社的老师学习色彩和素描。冬天的时候,美术社搬迁了,她失去了安身之处。

这大冬天的,到哪去呢?又冷又饿的她,走进一家商店,想暖暖身子,商店新进的一摞大红纸引起了她的注意:过年时,家家都需要对联!她写得一手好字。一进入腊月,她就卖起了对联。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她还在市场上卖。同学看见了,问她,卖对联干什么?她说,挣钱。又问:“挣钱想干啥?”“挣钱读书。”同学说,就你这点钱还想读书?开玩笑!快回家过年吧。同学走后,她忍不住又哭了。市场上渐渐冷清,人们都回家过年去了,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着这个悲伤的女孩。不远处,两道铁轨锃亮亮地冒着寒光,她边抹泪边想,那多像自己的心情啊。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家中的火盆,于是,她把卖对联的钱买了一袋面粉,拖着它挤上了回乡下的最末一班车。

这年夏天,她又参加了高考,并且被四川的一所学院录取了。1000元的入学费又愁倒了她。她坐火车投奔姨家,姨开着饭店和商店。她红着脸含泪对姨说,你先借我,等我念完大学一定还。可姨却对着这无助的女孩说,我没钱,她的大学梦就这样再次破灭。

但不屈的心灵是什么也战胜不了的,她开始疯了似的画画,那溶进了她灵魂的画稿感动了她另一位城里的姨,把她接去,花钱给她做了尾椎骨手术,并鼓励她找机会深造。

7月,处于紧张高考状态中的少男少女令她好羡慕,同时又传来辽宁文学院招生的消息,她更加痛苦。这时,极看重她才气的好心人来到她面前:开发廊的女友拿出了准备买金项链的钱;刘霞抱来了她结婚的被褥;还有老师,还有帮她治病的姨……她们都鼓励她上文学院。可爹妈不理解她,认为她整天画画不务正业,20岁该找婆家了却还想念书。她跑到野地里,哭了一天后,带着尾椎部还淌血的伤口,扛着行李就上火车了。到文学院后,她的心情舒畅极了。

现在,供一个大学生是一个家庭很重的负担,这是人人尽知的事。她没人供,所以她除了像其他同学一样的正常学习外,还得拼命写作、画画,用稿费养活自己。当时她的画还不像现在这么有名,往往是退稿信比稿费单多,但她从不气馁。只要能学习,付出再多的辛劳她也愿意。

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自从那次去姨家借钱遭拒绝后,她就在心里发誓,以后谁的钱也不要!

那年秋天,暑假结束该回校了,她上了车,母亲从车窗里塞给她10元钱,她倔强地把它扔下了车。车开动了,望着母亲凌乱的头发,在风中弯腰拾钱的身影,她又流泪了,那10元钱是母亲借的!在邮局工作的女友知道她困难,塞给她200元钱,她死活没收,女友把钱寄到文学院,她又给寄了回去。

笔者与她认识多年,看了她许多文稿,虽刊用过几篇,可大部分都毫不客气地退还了她,她的作品文学味太浓,不适于我们这类杂志。我也没考虑她写稿为什么,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清清纯纯、无忧无虑的漂亮女孩,舞文弄墨不过是为消遣而已,因为她每次来送稿取稿,都是笑眯眯的,对自己的坎坷只字不提。直到前天,她文学院的同学带着哭腔告诉我说她得了白血病,然后我才知道了她的一切。

再生障碍性贫血(白血病的一种),虽然现在已不是绝症,可它作为一种顽症,还是很恐怖地威胁着人的生命。许多人没等治疗,精神已先垮了。而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却再一次以自己顽强的毅力迎接了命运的挑战。

那天,她从医院出来,哭了一路。到学校后,她把诊断书收起来,轻松地对同学说,她是贫血,没什么事。然后她取出自己省吃俭用的积蓄,开始在各医院间奔波,诊断、化验、买药、打针,几乎天天上医院。今年的考试比较难,她跟同学一样上课、复习,准备迎接考试。复习到半夜,她还得画画,因为她虽破例借了许多钱,可还是花光了。她必须一批批地不断画,不断地收到稿费,才能使治病不至于间断。知道内情的好友劝她说,你都病成这样了,先别复习了,不及格就不及格吧。她却说,只要活着就要努力,否则我会后悔的。

有时她真想家,可她不能回去,她怕她的病会击垮苦难的爹妈,至今他们还不知道她有病。文学院领导看她病情渐渐加重,执意要她把家长找来,她才告诉了在辽阳工作的叔叔。望着这个坚强的孩子,叔叔含着泪给她1000元钱。

紧张的学习和创作,加重了她的病情,她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教室、厕所、街头她都晕倒过,上医院没人接送已经不行了。那天,老师正在讲台上朗读柳永的词《雨霖铃》“……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令人断肠的词句一下勾起了她的心事,她再次晕了过去。醒来时,教室里的人已走光了,只有好友在一旁守着她。她无力地喃喃道:秋风好凉啊,天还这么蓝,而我却差点死去。在去吃饭的路上,她对好友说,活着真好,吃饭真好……

昨天,她碰到我,说要去医院取化验单。她一袭红衣,一条白纱裙,乌亮的秀发衬着俏丽的脸庞,瘦削的身子在夕阳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她笑着对我说,她正在做气功吃中药,一位老中医说肯定能治好她的病。我在心中暗暗地祈祷,上天啊,救救这个自强的女孩吧!让她那自成风格的画继续装点人间!

(李敬之、李龙摘自《辽宁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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