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能说话了
1994-12-29吕嘉良
吕嘉良
我是一名中学教师,70年代初,我喉咙突然嘶哑,月余未见好转。后经医院诊断为喉癌(I。鳞状细胞癌)。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真是太沉重了我刚过不惑,有未竟的事业;两个孩子还小,今后怎么办……焦虑、痛苦交织在心际。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我终于在生命与功能间作出了抉择——全喉切除。
术后,生命是保住了,功能却失去了;一个好端端的能说会道的人成了“哑巴”,不会讲话了。这是多么残酷的事。这比天生的“哑巴”更痛苦,因为我成了能听不能说,受了委曲只能忍气吞声的“哑巴”。失去了语言功能,在工作与生活上带来的麻烦更是难以言状。有一次我叫爱人拿几颗钉子(当时发音仅靠极其低微的辱齿音,要在极静的环境中,聚精会神地听,才能偶尔听清一些),结果我爱人拿了一只凳子给我。我摇摇头再说,爱人又拿了一面镜子给我。我火了,一下子把镜子摔个粉碎。唉,一向温和的我。因为不能说话,连性格也变得粗鲁了。
语言、语言,我多么渴望能恢复语言功能,重新说话啊l但这是不可能的,是反科学的,没有声带怎么能说话呢?“梦寐以求”常常是形容人们对某种事物迫切追求的愿望,而它对我渴望语言来说却是活生生的写实。多少次在梦里和人说话,惊喜中我从床上跳了起来,两眼一睁,却是一场空欢喜。留下的仅是一腔惆帐,两行泪水。
谁知梦却成真,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竟然发生了。一次,我吃饱饭打了一个长呃,“gou——”的一声,当时我正与家人说话(轻微的唇齿音),借着这个“呃”,我竟然发出了响亮的说话声(仅仅一声),我与家人都惊呆了。我暗暗思索;在这偶然中是否孕育着必然呢?于是我开始拼命练“人工呃”,让它产生说话的基音。但谈何容易,要让食道发出声音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现在回忆起来,当时主要是过了“两道关”:一是怕苦关。因为经过数百次的练习,口腔里火辣辣的,吞咽时食道口还有一种隐痛感。但我坚持下来了;二是畏难关,经过一些时间的练习,食道里就是打不出“呃”,我有些心灰意懒了,畏难情绪也随之而产生。但在练习中,我也看到一丝光明——有时也发出一、二声短促的声音,就像小鸡发出的“咯、咯”的叫声。这希望之声增强了我克服困难的信心。我的做法得到了医生的肯定。一次复查时,胡继云医生听,我简短的讲话声说:“你这是初步的食道音语言。食道音在国外已有研究了。”她给我讲了发音的道理:“这是通过食道里的气流冲击粘膜发出的声音。它代替了正常人声带震动发出的声音……”一番话指点速津,使我茅塞顿开,信心骤增。从此,我由盲目的练变成科学的练了。我按照循序渐进的原则,先是数数字,接着练习拼音,再练习汉字、字词句章。在练习汉字发音时,我先练容易发音的字,后练难发音的字,掌握先易后难的原则。在发音方法上我也逐步摸索了一些规律。食道所以能发音,实质上就是把少量空气压入食道。然后再通过挤压的方法把贮存在食道里的空气送到口腔里。通过口腔舌齿腭等的共鸣作用即产生语言。其基本步骤是“吞咽(空气)——贮存(在食道)——输送(到口腔)——讲话”。
概括起来说,训练食道音语言,要做到两句话:一是勇于实践,二是善于实践。所谓勇于实践,也就是思想上要树立一个“敢”字,克服畏难怕苦情绪。所谓善于实践也就是要讲究一个“巧”字,要善于琢磨,掌握规律,循序渐进。另外重要的一,最就是要做到一个“恒”字,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这样才能练就食道音语言。
掌握了科学训练的方法,我的食道音语言有了质的飞跃,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读报,与人交谈了。我又能说话了!喜悦心情真是难以言表,有了食道音语言,我的工作就方便多了,生活也重新变得丰富多采了。我不仅能较好地做好本职工作,而且还能参加各种社会活动。有一次工厂文教总支举办“理想之歌”演讲会,我上台作了20分钟演讲;在节日联欢晚会上,我居然上台表演文娱节目——讲相声。
我用食道音作语言的成功消息不胫而走,邀我参加各种活动的请柬纷至沓来。报社来采访了,电台、电视台来录音、录像了……为j解除喉癌病人失去语言的痛苦,上海铁路医院经常举办食道音语言训练班,我也频频被邀为实习示范“教师”。对别人邀我参加的各项活动,我总欣然参加,乐而为之。我想,能为社会、为别人多奉献一些总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