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到了“三陪”丑态
1994-08-24李一刚
李一刚
“三陪”究竟陪什么
时间:1994年×月×日夜。地点:位于东郊的“金达菜歌厅”。
我们一行9人从两辆“标致”牌汽车下来走进歌厅时并没有暴露身分。这家歌厅是一家礼堂二楼的一部分。十几个人正在震耳欲聋的旋律中疯狂地跳着迪斯科。
领班小姐笑容可掬地把我们带到“小包间”,我们人多,分两个包间坐下。“要不要小姐?”领班开门见山地问。同时她的眼睛朝舞池的另一边望去。我这才发现那里并排坐着七八个小姐。老张冲我会意地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这儿的小姐是直接进来陪客人吗?”老张问。
“是呀!”领班点了点头。
“那就请过来吧?”
领班莞尔一笑,转身走了。不一会,一位小姐端来了酒水和果盘。随后,两位小姐款款走进我们的包间,动作有些忸怩。其中一位显得拘谨,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内心的不安。她不好意思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开始与这位小姐攀谈,尽量显出随意。“你是哪儿人?”“我是牡丹江的。”“家里有几口人?”“人口挺多的,兄弟姐妹共5人,我是老小。”“来北京多长时间了?”“刚来一个星期。”“为什么来歌厅干陪酒?”“我高中没毕业就工作了,在商场当售货员。我的一个同事先来的北京,说这里不错,我也想来北京看看,就来了。”“你家里知道你来北京干这个吗?”“知道。”“你每月能挣多少?”“老板说每月开500。”“有小费吗?”“那要看您了?”“你陪客人喝酒唱歌,不觉得有失身分吗?”“还不觉得,挣钱呗。”“你今年多大?”“23啦。”“有对象吗?”“没有。”“为什么不找?”“我想再干两年,回老家再说。”她的神态有些不自然,看得出来是个新手。“点首歌吧?”她问。“你喜欢唱歌吗?”“爱唱。”她在歌单上选了一首朝鲜语歌曲。等了一会儿,走到吧台去记帐,然后拿起麦克风唱起来。
另一位小姐也在跟我们的人交谈,她大约看出我们与别的客人有所不同,不敢贸然露出轻佻的举动。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歌厅“三陪”老手。
一曲终了,跳舞的人纷纷退场。几个男客由小姐陪着回到各自的包间。我起身绕着歌厅走了一圈,发现有两个包间的小姐已经倚在了男客的身上,一边喝酒,一边嘻笑着。老张也在注视每个包间的动静,他朝一个包间使眼色,示意我看一下。只见包间里的一个男士一只手正拉着小姐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十分亲呢地说着什么。我的眼睛恰好与这位色迷迷的男士的眼睛对视着,但正沉浸在欲望享受中的他,毫无顾忌。
不能让后面的事情发生了,老张捅了捅小王。交换了一下目光,径自走到了吧台,亮出了证件……
在来“金达莱”之前,我们暗访了崇文门饭店二楼的开城酒楼,在KTV包间当场抓住了两个“三陪”女,审讯时她们同样支支吾吾,可见所谓的“三陪”实际上都有些见不得人的行为。
北京市文化局文化市场管理处张副处长对我说:“大量的事实证明,‘三陪与色情服务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从检查的情况看,‘三陪已发展到‘多陪,搂抱抠摸已司空见惯,甚至有在KTV包间里发生性关系的现象。今年1月,市公安局在检查一家色情服务场所时发现,12名‘三陪小姐和7名男客兜里装着避孕套和‘春药。此外,小姐‘傍大款,被客人带出去过夜的现象也有发生。这种现象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鸡”怎么“钓鱼”
时间:1994年×月×日夜。地点:××号司。
“号司”,英文翻译过来的词,类似酒巴,也类似歌舞厅,或者在两者之间。早在半年前,京城喜欢过夜生活的人便传说×ד号司”是“鸡”窝。“鸡”,北京人对暗娼的蔑称,多是富有青春气息的青年女子。“鸡”与平常女子外表看没有什么不同,除非风月老手便能一眼发现其特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鸡”都能心领神会,双方通过暗示,一拍即合。
“鸡”在“号司”不过是“亮相”,黑话叫“钓鱼”。说白了就是寻找嫖客。真正成交,不在“号司”,而是在宾馆饭店或其他场所。“号司”是喝酒、聊天、唱歌的地方。
头几次到“号司”,我都是充当蹭客。有两次是随公安的便衣到这儿来“蹲坑”,一次是一位大款请客。耗到半夜,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当然注意到几个疑点,知道某个坐在那里抽着烟听着歌的女子是“鸡”,但这只是出于猜断。
这次是独行。目的是想看看“鸡”是怎么“钓鱼”的。
坐在二楼的“吧椅”上,我悠闲地抽着烟。楼下的小舞台上,有一对男女在唱一首港台情歌。这二位下去了,换上来一位漂亮小姐,她唱《哭砂》,唱得有点味儿。下得台来,她恰好挨到了我的身边。
她的眉毛修得很细,嘴唇抹得很艳,动作和说话的语气很随意。
“老板,您旁边的位子我能坐一会吗?”显然,她把我看成了大款。敝人的富态相,常常使人产生错觉。“可以。”我打量了她一下。她的年龄不会超过25岁。模样并不出众,在“号司”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显得很疲惫。“要点什么吗?”我打肿脸充胖子地说。这里任何饮料都是外面价码的几倍。“来杯可乐吧。”她淡淡一笑。我暗自庆幸她没点“人头马”,遂冲服务小姐招了招手。“您自己一个人?”“嗯。”我点燃一支烟。“这儿,常来吗?”我问。“当然,我是这儿的常客。而您却第一次看到,您不常来吧?“在哪儿上班?”“嗯。您问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没一定。”“陪一次客给你点多少T?”“那要看是‘美子,还是别的什么。”她说话很在行,连“美子”(京城新俚语:美元)都知道,显然不是“雏儿”。“你的买卖在哪儿?”她抽了口烟问。“我的买卖在爪哇国。”我笑了。“老板这么年轻,买卖就开到国外,一定很有钱了!”她轻浮地把手拍在我的胳膊上,我的身体不自然地向后闪了一下。“你这样放得开,当着这么多人,不觉得难为情吗?”我低声说。“呦,大哥一定是刚从国外回来吧。这还难为情?这有什么呀!”她咯咯地笑起来。我试探地问:“如果你今晚上跟我到宾馆,愿意不?”“当然,能跟你这样有财有貌的老板共度春宵,是我的福分。”她说得极为轻松。“你是本市人吗?”我问。“不是。我的老家是东北。”“来北京几年啦?”“3年。你干什么,查户口吗?”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老板,我们喝一杯吧。”她把手里的烟蒂掐灭,作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我知道,她要开始一点点地敲我了。凭我的月薪,也许不够她敲我一瓶洋酒的。我也知道,假若我有钱又有意顺此发展下去,这“鱼”便算上钩了。
我找了个借口,躲开了她的进一步纠缠。我再次打量这个“鸡”时,心里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才20出头啊!20出头的风华少女便干上这行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呢?
更令人悲哀的是,京城的“鸡”目前并不少见。
卖淫者,当然是为了挣钱。从已经收容的有卖淫行为的“三陪”小姐的交待中得知,“三陪”小姐在歌厅的收入主要靠小费,小费一般从200到几千不等。如果陪客人“出去”,价码会更高。“出去”是一种“门里话”,即客人带“三陪”小姐过夜,其实就是卖淫。
记者在某歌厅调查“三陪”现象时,一位来自四川的“陪姐”毫无顾忌地反问:“‘三陪有什么错处?你们干什么要断我们的财路呢?!”最初以为她是跟记者开玩笑。事后从另一位“陪姐”那里得知这位小姐曾在海南干过“黄色娘子军”,由于染上性病,才来到北京的。“陪姐”之间时常是在发生矛盾时才会互相揭短。据一位小姐揭发她的同乡,说那同乡今年20岁,干“三陪”不到一年,已挣了5万元,但是现在性病缠身。
但引诱小姐卖淫的首先大都是黑心的歌厅老板。
来自安徽的20岁的陈小姐对我说:“好多待客的方法都是老板教的。比如,他不让我们穿内裤,不让我们戴乳罩等。这意思不是很明白吗?客人搂了我们摸了我们,给了我们小费,但真正赚大钱的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