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少年

唐若水

夜幕降临，杂货铺打烊了。打工的小青年艾尔弗莱德，步出店门时，被满头银丝的小老头卡尔柔声喊住:“艾尔费德，请稍候。”

“卡尔先生，有事吗?”

“您不妨先将口袋里的几件玩意拿出来后再回家吧!”语气依然平静。

“什么?真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您拿了一个化妆盒、一支唇膏，还有至少两支牙膏，都在您的口袋里。”

卡尔先生冷冷地注视着他。小伙子不知说什么才好，硬着头皮把手伸进口袋，把几件脏物掏了出来。

卡尔先生又问:“最好老老实实向我交代，这么干已有多久了?”

“头一道。”

卡尔先生马上反问:“把我当作了傻子吧?告诉您，我注意这事儿已有很久啦!”

卡尔先生的脸上漾起一种怪诞的笑容:“也许，得请您父亲来一趟!告诉他我将送您进班房。”

“我父亲上夜班。”

“那么谁在家里?”卡尔问。

“我想，母亲在吧。”

卡尔先生向电话走去。“请等一等，”艾尔弗莱德对卡尔喊道。“您大可不必牵连别人，告诉我母亲并无必要!”但卡尔先生已经在跟他母亲通话了。

过了好久，母亲满脸堆笑地步入店门。如此平静、安详、友好，使得老板也吃了一惊。

母亲问了事情的经过，脸上挂着讨人喜欢的微笑注视着卡尔先生:“您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我想，我有权报警。”

“完全没错。不过有时我想，对一个小青年来说，在他人生的某个阶段给他指点一下迷津，也许效果更好。”

艾尔弗莱德突然觉得，母亲似乎换了个人!只见她微笑着说，“您不认为我把他带回家去更合适些吗?尽管看上去像个大人，但有的孩子懂事就是懂得晚呀!”

卡尔先生原以为希金斯太太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为儿子求情，没料到她竟如此镇定自若，反倒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卡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他没有忘记通知一声，艾尔弗莱德明天起不用来上班了。

母子俩终于回到家中。希金斯太太脱去外套，对儿子没看一眼说:“你真不是个东西，但愿上帝饶恕你!快去睡吧，老呆在这儿干吗?”

回到卧室，艾尔弗莱德丝毫不感到羞愧，只为母亲的“强有力”而自豪，应该马上对母亲说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但当他步入厨房时，眼前的情景却使他感到震惊——

母亲坐着正喝茶，神情既慌张又憔悴——这和刚才在杂货铺看到的那张平静如水又生机勃勃的脸竟有天壤之别。她拿起杯子时，手在颤抖，桌布上溅满了茶水，嘴角在抽搐，面容显得异常苍老。

他注视着母亲，默默地。他突然觉得眼下他开始告别他的少年时代，因为这似乎是他生平头一次真正理解了自己的母亲。

(金亮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