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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要上路……

1994-01-01曾庆军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4年1期
关键词:老哥砍柴面朝

曾庆军

一个夏日炎热的早晨,我家正在吃饭。老村长手里挥着一封信,喜气洋洋地冲进了我的家门。可敬的老村长当时激动得竟喊不出声——我考上中专,成了大山里的第一个乡村“状元”啦!

很快,我们破旧的小屋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欢笑。我的心疯狂地跳动着,颤抖的双手好半天才接过了印着学校红色落款的信封。

然而,这种气氛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要交八百二十元的学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这偏远的山乡、落后的生产方式、贫穷的土地……凑足八百二十元,谈何容易!

我呆住了,心跳得更狂了,不过已换了另一种节奏。

空气似乎已经凝滞。我瞅了瞅父亲苍老的脸。他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母亲一会面朝父亲,一会面朝心落万丈的老村长,不停地唠叨着:“我怎么办啊,哪来的钱呵。”眼看快三十岁的老哥,在一旁也傻眼了。我只想:完了。希望,来得太快也去得太快。

很久很久,父亲终于挺起了佝偻的身腰。他叹口气轻声说:“军仔,好歹还有两个月,到时凑齐了钱咱就读,凑不齐,就……”他咽下了后面残忍的字眼。父亲啊,您不说我也知道,我已感激不尽了!

我决心无论如何也不放弃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即使到开学那天只剩一口气,也要凑足这八百二十元!

全家经过周密的部署算计,为了我的学费而各尽其力——父亲不管酷日暴雨,都每天上山砍柴卖,还要种地,他的背更驼了;母亲精心地饲养那头母猪,还没日没夜地编织竹筐、竹篮之类的东西卖,眼睛总是红红的;老哥则每天顶着烈日走家串户收旧废品;我在每天上午跟父亲去砍柴,中午、下午卖冰棍,回家后又主动帮老哥整理、清洗废品。我时时告诫自己咬紧牙关尽力干,什么苦,我都能熬——为了读中专!很快,我已变得油光黝黑。手脚满布了老茧。我只有一个心愿:干!读书!

有一天,听别人说卖血能换钱。于是,我瞒着家人去了县医院。经检验,我是O型血,太好了!但在卖血后,我渐渐感到有些头晕,有时帮老哥清洗杂物,蹲久了,一站起来头就晕得几乎要栽倒。可是二十天后我又硬挺着走进了输血室。这次,他们无论我好说歹说都不让再卖了。

拼命干活,仍是我攒钱的唯一方法。

开学的日子近了。虽然想尽了一切办法,每天晚上数了又数、又小心地摊平放好的钱,仍差两百多块。车费、生活费还没包括进去呢!看来,不管如何拼命,我也是无法上学的了!我哭了,伤心彻骨地恸哭,慈爱的母亲也陪着我一起无奈地落泪。

特别是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心急火焚,已无法抑制自己的希望和绝望的情绪,像头小野兽一样在家里狂暴地大吵大闹,几乎要把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啊,白日梦!

父母默默缩在角落里,无论我如何作恶都一直不吭声。最后我已彻底崩溃了,整个儿瘫倒在床上,任眼泪无声地横流……

惶惚中,似听见外面的门响,是老村长又来了。他郑重地把我叫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个大红包:里面是一叠钱,大票小票整整八百元钱!他说这是乡亲们凑的,大家的心意。我如在梦中,心里一阵悸动。父母竟哭了起来,他们要我跪下磕头。老村长也泪水满眶,他扶起我哽咽着说:“军仔,好孩子,明天……就上路……”

我笑了,又哭了。谁能知道,此时我心中的百种滋味!

第二天,我背起行装走出了村口。我的身后站立着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无声地目送我,微笑、扬手为我送行。

我转身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我的山村,我的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人生中铭心刻骨的、发生在炎炎夏日的这一段日子。

(罗立摘自《少男少女》1993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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