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的“祖母绿”

陈国安

这是一间破旧的平房，位居上海“下只角”的一条小弄堂里。

推门进去，屋内除了几只做工粗糙的木箱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和电器。这样贫困的家庭现在真的不多见了。

就在这样一个贫困而不显眼的地方，却有一处十分显眼的“风景”:

南墙上，挂着一幅彩色大照片: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微笑着接受颁奖。照片下的木箱上，放着一块光灿灿的金牌。金牌下压着一张纸条:献给我最亲爱的妈妈。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多了一个姥姥，少了一个爸爸。爸爸因为迷恋“方城”，导致夫妻感情破裂，最后离婚。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做女人的就其苦可知。

金牌的主人名叫杨斌。他是上海一所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去年他代表中国参加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取得了第一名。一个普通的男孩，勇攀了世界中学生数学的高峰。面对着闪光灯、鲜花和微笑，谁会知道在闪烁的金牌后面还有一个令人断肠的母爱的故事。

笔者去采访时，他又到北京集训去了，是他的母亲——一位历经生活磨难的女性，向我们翻开了他们一家那已经逝去的生活之页。

她说养大这个儿子不容易。

小杨斌刚刚懂事时，她就和他的父亲离了婚。父母离婚，孩子无罪却受罪。看着母亲愁苦的脸，杨斌乖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上过早的去承担生活的重负。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贪玩，回家就埋头看书。同龄孩子所能享受的一切:玩具、精美的食品，他绝不向母亲伸手。有时，连学校偶尔组织看一次电影，他都很不好意思向母亲开口。

他把心劲用在读书上。杨斌从小就比较喜欢数学，母亲又是财会专业毕业的会计，这方面还可以辅导一下。每个晚上，灯光下，杨斌做他的作业，母亲在一旁缝补一家人的衣服。此时，也是做母亲最幸福的时刻。

有一年的冬天，天很冷，穿着单薄衣服的杨斌冻得直跺脚。她看着心疼，家里又没有取暖设备，做母亲的只能牺牲自己，她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背心，小心地裹在儿子的脚上。看着母亲自己冻得瑟瑟发抖，而还向他投入专注和甜蜜的目光，小杨斌没吭一声，埋头在那看书，而泪水却已湿了半本书:“妈妈，我一定用功读书来报答您。”

穷人的日子是艰难的。仅吃穿两项就让母亲伤透了脑筋，鱼肉荤腥，总是一次买那么一点点，当妈的一口也舍不得吃，尽量让小杨斌吃得好一点。他还在生长发育期呢，钻研数学又特别费脑筋，营养很重要。幸好杨斌吃啥都是吃得香香的，从不挑食。现在的孩子穿得靓，可杨斌知道母亲的艰难，在穿着上从不挑剔。上初三了他还穿带补丁的衣服。当妈的看着心里过意不去，几次狠下心要在紧紧巴巴的生活费里挤出钱来给儿子买套新衣服，都是小杨斌很懂事的制止了:“穿旧衣服有什么关系，只要成绩好，同学们照样看得起。”看到孩子这样懂事，母亲只能把儿子搂在怀里，只是流泪，一句话也没有。

杨斌念高一时，就被送入中学生奥林匹克代表队，要到希腊雅典参加竞赛。有此殊荣在中学生中实为寥寥。

儿子要出国了，做母亲的当然高兴。可穷困这个阴影又使母亲愁眉不展。儿子从小到大没一件好衣服，出国比赛总不能坍中国人的台。母亲想无论如何也要给儿子准备一套像样的衣服。一套像点样的西装起码得一千多元，这对她的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母亲更加节俭了，母亲也更加消瘦了。可眼看快到了儿子出国的日子，买西装的钱还没攒个零头。情急之下，母亲想到了她出嫁时起一直戴在手上的金戒指，上面嵌着一块“祖母绿”，这是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她最珍爱的东西，家中曾有多少次急用钱之事，她也没动过卖它的念头。可这次为了儿子能体体面面的代表国家去比赛，她顾不得许多，拿了这戒指到了典当行，当了两千元。当她拿到这一叠钱时，她知道这“祖母绿”不会再回来了。

她带着儿子到西装店买了一套非常合身的西装。看着儿子穿西装的帅样，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儿子载誉归来，还是外婆在无意中告诉杨斌，母亲是当了戒指才给他买回那套西装的。儿子一听，当即就急了，脱下西装跑到那家西服店去退。当然，他很沮丧的回来了，穿过的西装人家怎么能给他退呢?杨斌难过极了，母亲为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他拿起了那块金牌，他要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换回母亲的一片爱心。看到儿子拿着金牌匆匆的出了门，母亲不知儿子要干什么，跟着一起到了一家首饰店。原来儿子是想把这块金牌打成一枚戒指。店里的师傅看着这金灿灿的金牌，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儿子这一番爱心，母亲忍不住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儿子大哭起来:“你能为国增光，妈情愿啊……”

此情此景，店里的人都潸然泪下。

两个月后，母亲45岁生日那天，杨斌拎了一盒精美的蛋糕。45支小蜡烛点燃了，烛光映红了母子俩的脸。当儿子唱起“祝你生日快乐”时，母亲微笑了。切蛋糕时，杨斌突然对母亲说:“妈妈，我还要送给您一件最好的礼物。”

“什么礼物?”

“是我们的‘传家宝!”杨斌冲着母亲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他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蛋糕最上层的奶油，拿出一个用尼龙袋包好的东西，一层层地剥开……

母亲的眼光倏地一亮，像一束蹿起的火苗。展现在她眼前的是那只“祖母绿”戒指。杨斌慢慢地拉过母亲的手，轻轻地将戒指戴在了母亲的手指上……

原来，杨斌夺冠后，国家教委和上海市有关部门不但给予表彰，还发了一笔奖金。这使他终于能在母亲45岁生日时，赎回了那只戒指，完成了做儿子的一桩心愿。

(东方、卢丽摘自《辽宁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