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香蕉皮

台湾王邦剑

离开部队那年，我的年龄已经超过50岁。30多年的戎马生涯，在军中学来的那套玩意儿，到了社会根本派不上用场。因此，退休后，我和老伴过了很长一段“牛衣对泣”的生活。

正当濒临绝望之际，有天在报纸上，看到有家电子公司征求守卫，附带打扫清洁，月薪1.5万元，年龄规定60岁以下，还特别注明“曾任军职及警察役者尤佳”。

好个令人振奋的“60以下”，何况我又具备了“尤佳”的条件，看了这则消息，我从家中破沙发上一跃而起，心中一高兴，嘴里不自禁地哼出那首《我现在要出征》的老歌来。

公共汽车风驰电掣，很快把我载到目的地。下车找到地点，原以为不到上午9点的上班时间，自己这回，定可拔得头筹。

等走进公司大门，向守卫室登记并说明来意，这才看清楚里面“站”无虚席，挤满应征者。

我暗叫一声“苦也”!似这般供过于求，我这次求职的心愿铁定又泡汤了，想归想，但我并没有立即离去。既来则安，好歹我要留在这儿碰碰运气。

“叫他们按登记的顺序进来!”一位秃顶老者一声吩咐，守卫诺诺连声，拿出登记簿来唱名，于是20多个求职者有条不紊摆成一字长蛇阵，这时默数一下自己的顺位，不多不少我是这个“阵”中的第13名，据说凡带“三”的数字就不吉利，尽管我不迷信，但心中仍不免有种“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感觉。

要来的终于来了，眼看就要轮到我了，这时近在咫尺的我，不经意向里面偷窥了一下，没错，决定我们这伙求职命运的人，就是刚才那位肚皮大大、满面红光的秃顶老者。

此刻，他大剌剌地坐在那张四平八稳的沙发上，边问边看应征人的登记资料。

“王邦剑!”守卫叫到我的名字了，我答声“有”!当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蓦地瞥见靠近门槛地上有块香蕉皮!

想不到这么美轮美奂的办公室，竟然有人如此糟蹋，看在眼里不免有种“肮脏”的感觉，我很快俯身拾起那块足以弄污地面的香蕉皮，然后蹑手蹑脚，把它丢进放在墙角的字纸篓里。

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我竟然被录取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带了简便的行李及证件出发。报到后，接下来便是到守卫室“履新”，并向昨天那位唱名的守卫请示机宜!他不厌其烦地说了一些守卫应该注意的事项，一切交代完毕，他就下班了。

他走后，我在整理桌上什物时，发现昨天那本登记簿，翻开资料一看，赫然发现昨日铩羽而归的求职者，不乏当过军官或曾服警察役者；其中甚至有一人，还是刚从宪兵部队退伍不久的副班长。

讲年龄论条件，他们这些人哪一个都比我强，真想不通，为何董事长会选中我?

物换星移，春去秋回。转眼我在这家公司上班已经一年多了，由于我工作勤奋，凡是守卫应该做的，我都巨细无遗，全力以赴!因此公司上上下下，莫不对我另眼相看，呵护有加。

有天傍晚，副厂长为了等待外国客户的订单没有离去。就这样，我们这一老一少，十分热络地聊个没完没了。谈着谈着，他话锋一转，问我知不知道当初董事长为何会在20多个应征者中选中我。我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后，他对我透露了一段内幕消息……

原来，当初我能够脱颖而出，获得董事长的青睐，就是因为我替他们捡起那块被人丢在地上的香蕉皮!

(雷洁摘自《海外星云》1994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