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结局
1994-01-01栖云
栖 云
父亲很欣赏一名军官,总想将他纳为门婿。大概一个春雨微蒙的清晨吧,父亲悄悄道出心迹。军官听罢,频频摇头:“做护士的,不行的。”父亲叹惋之余,陡然联想起另一位最佳人选:“那推荐一位机关小姐如何?”
她就是宛儿,我顶顶要好的女友。
这一切均属幕后戏,蒙在鼓中的我,全然不知。一日下班回家,发现屋中客客气气坐着好几位嘉宾:宛儿、她的父母、一名上尉……
一面之晤,一见钟情,宛儿像崔莺莺初识张生般对军官深深迷恋。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跑到我家,央求父亲无论如何帮她使劲儿。但她的父母也接踵而至,恳求父亲无论如何别听宛儿的,军官家居外省,唯一的掌上明珠怎可饱尝迁嫁之苦?
父亲面前,军官却片言不提宛儿,而是频频颔首:“做护士的,没关系。”一句话说得父亲懵懵懂懂。也许,我两大橱的文学书籍和我的身影不经意地碰扭了军官的哪根神经,他竟背离了作客的根本目的。此尴尬结局如何对得起宛儿?
面对我的沉默,宛儿惊慌失措:“嫌我不够漂亮?”“学历不够高?”“到底哪儿不好,见一面就拒绝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我不知怎样说怎样做才令宛儿免于伤害,“不,不是的。他——”瞬息间,我的智慧登峰造极,嗫嚅道:“他不忍你父母受割爱之痛。”宛儿听毕,“呜”地失声痛哭。
很长一段日子,宛儿在恍惚中捱过。她的父母心疼不已,表示宁可收回原意,只要女儿觉得幸福。他们岂知,此时的军官接连向我发信。他绝非我心中的“缘”,况有宛儿的一份情义,很快整个事态画了句号。
宛儿有男朋友了。
新婚前夕,宛儿大滴大滴掉眼泪:“我是空心人,嫁谁都无所谓。”
望着宛儿执迷的痛苦,我恨不得捶自己的头。假如我当初不以谎言蒙蔽宛儿,而是道以实情,也许宛儿会从此抛开心中的幻像,真实地爱身边的人。
蓦然间,我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不知从哪儿冒股勇气,像眼新掘的井水,我将憋得发胀的心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宛儿却漠然地一笑:“别编童话了,我不信。”
我愕在那里。
后来我背井离乡,无论离家多么远,环境多么艰苦,我都不忘给宛儿写信。虽不能清楚地将之释为关心或赎罪,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我盼望宛儿珍重自己,好好生活。
宛儿却一直苟活在心灵的王国中。
再见到宛儿,她已是个带着小孩的离异人,温柔地笑着。她细密的笑纹很近,飘忽的眼神很远。
而我却一直好好地活着,不再说谎,不愿说谎,不敢说谎,即使善意的谎言也是错啊!
(刘依摘自1994年5月6日《都市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