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雪

陈逸影

我从数千里的南方来这里。

背着学子的行装北上，我知道那里面装着求知的渴望，更有装载不了的浓浓的乡愁。

我来的时候看见长江，在武汉大桥下。没有我想象中的波澜壮阔和气势磅礴失望是挺容易滋生惆怅的。我便莫名地惆怅起来，不知是为已在远离家乡的路途上，还是为那在火车轰隆声中逼近的另一半路程。我不知道在路的尽头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在等着我。

我来的时候没能和黄河打个照面。火车经过黄河的时候正是深夜。天地漆黑一片。我不知道我睡着了还是醒着，我不知道我在想还是梦见了“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蔚然大观。我逼自己不去想黄河之后却想起了苏东坡，在他那首兼怀子由的词里我找不到“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到了坐落在子牙河畔的天津商学院我就读的学校。我的身体不怎么累，我的心却倦得很，有流浪的感觉。乡愁自黄河源头滚滚而来却找不到入海口，渤海这么浅怎能装得下我对家、对友人的思念?!

一天她们跟我说起了雪。她们说11月中旬以后雪就会来。雪的名字便开始萦绕在我心头。在陌生环境中的苦闷便有了想雪的惬意。想雪的思绪飘得很远，飘回家门前那一排排紫荆树上。

紫荆是我们湛江市的市花。花瓣是紫色的，叶是心形的。总能引起很多联想。我想雪飘的情景就如我离家时那满满一树的紫荆花遽然飘落，纷纷扬扬。很多文人都把雪花比作杨花什么的、而我却执着地认为雪花就是紫荆了。在那落英缤纷中，送我的友人静静伫立，眼中那份不舍与无奈牵引着紫荆不停地落，一如我想象中的雪在漫天飞舞。

那天我到系办公室报到，辅导员一个刚毕业留校的年轻人亲切地询问我的家庭情况，我回答着，眼中却骤然涌出了“雪”，晶莹透亮。多少旅途的劳顿，多少在陌生环境中的彷徨，一一涌上心头。这泪水压抑了太久太久，我终于可以让它痛快地下。我就像处身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雪地里，踽踽独行，无依无靠。刚从学生变成老师的辅导员想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梨花带雨”的情况吧，他只能讪讪而真诚地笑着说:“这个小孩子，想家了，真是小家伙。”

出来的时候，“雪”还没停，同来的老乡知道后赶来看我。这在异地他乡得到的关怀特别令人感动。

终于，朋友的问候来了。首先是电报，一份扑面而来的热情。然后是厚厚的信，一封，两封，三封……“飞鸿如雪片”啊，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个比喻实在太好了，不是由于其喻得巧，只是因为这如雪片的飞鸿，带给人的永远是实实在在的惊喜与令人心折的幸福。

我把乡愁洒在这片土地上。她们说11月中旬以后雪就会来。我不知道11月的雪来了乡愁会不会了无痕迹。

我在想雪。没有看过雪的我在盼望今年冬季的头一场雪。雪来了，我必须好好地读她，如读一首洁白无韵却内蕴丰富的诗——如乡愁。

(黎又华摘自《演讲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