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岁的烧鹅大亨

潘　梅

“我的目标，是要当中国的麦当劳!”

东江畔，有个年轻的大亨

惠州城边有座山，其状如鹅，名鹅岭，惠州因而又得名“鹅城”。鹅城中有个小伙子，他从卖烧鹅出道，人送别号“烧鹅仔”。烧鹅仔名声一年大似一年，别号盖过真名。他索性将一只鹅的形象加上“烧鹅仔”三字作了企业标志。他就是二十九岁的林伟成，惠州市餐饮业的“大哥大”，七千万资产的私人企业家。

他统辖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惠州市伟成饮食集团公司，属下酒店八家，独占全市餐饮业营业额的四分之一。

三年前，他当选为惠州城区政协常委，眼下身兼惠州市工商联副主席和惠城区工商联主席二职。1992年还被推举为惠州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他让人们亲眼看到，勤奋、顽强和才干如何使平凡低微变为非凡奇伟。

十一年前，他这样起步

八十年代初，风景秀丽的惠州城，掩映于湖光山色之中的仍是穷街陋巷。伟成那七口之家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的劳力者，终日拉着板车往返于码头货栈，以搬运为生。伟成从小跟在父亲的板车后帮手。风里雨里，寒里暑里，伟成伴着清贫劳作长大了，长就一副结结实实的身板，揣着一颗报答双亲的孝心。

那时，个体经营初兴，见邻居老伯做起烧鹅生意，卖一只烧鹅赚三块钱，干一天有二三十块的进款，伟成动了心思，有空便去老伯家帮忙，留心学着手艺。高中毕业前，亲戚中有人为他谋了份国营工作，一月固定收入三十多块，别的年轻人求之不得，伟成却拒绝了。他一心想试试自己的本事，走一条与父母不同的路。

82年6月15日，高中毕业考试结束，6月16日，林伟成的烧鹅档开业。在下角市场一不避风雨的破木棚里，拿着母亲给的300元家底作本钱，伟成当起了烧鹅仔。那时候，没人知道个体经营的前途是怎样的，更没人告诉他生意失败了怎么办。但全家财产交到他手里，伟成却知道那种份量。他就这样上阵了，刚刚17岁的一个半大孩子。

头一天就出师不利，九只烧鹅只卖出半只，其余的第二天变了味，本钱一下子亏去一大块，林伟成蒙了头。换了别人，也许第三天就得收档，林伟成却是硬着头皮往前走。日后总算渐渐入门，但仍不好做，个体烧鹅档越开越多，生意抢得厉害。伟成拼足了力气，半夜起床杀鹅烧鹅，白天在档口一站十几个小时，风吹日晒，自己都成了一只烧鹅。就这样拼命干，一天也不过三几只的买卖，勉强维持生计而已，发财的边都沾不上。

捱到84年，生意突然有了转机。那时正值深圳经济大上，烧鹅好卖，价钱不错，伟成听到消息摸了去，居然和深圳几家饭店挂上了钩。只要有生意，管他山高水远!惠州深圳相距七八十公里，伟成像只陀螺，两头猛转。夜里两点钟起床加工烧鹅，一早赶头班车往深圳送货，中午从深圳贩回海鲜，下午在惠州卖出，再买回夜里要杀的鹅，一天脑袋在枕头上不过两个小时，肚子里填的是面包汽水……仗着年轻力壮，一年多的苦熬苦挣，汗水终未白流，5万块钱到了手，20岁的林伟成也在经营上摸出了门道。

从烧鹅仔到企业家的足迹和心迹

跑了一年深圳，长了见识，开了思路，林伟成脑袋里冒出了新点子。他觉得单卖烧鹅，生意路子太窄，不如连鹅带饭一起卖。那时，他的烧鹅档在第一市场里面，与其它二十几个烧鹅档混居杂处。他决定从里边杀出来，看中了市场出口不远，临大街的一个小档口，那也是间烧鹅档，生意平平，老板同意出租，但开口要价月租600元，林伟成一口答应。亲戚朋友同行都认为他疯了，600元哪!与市场摊位的15元租金，相差不啻天壤!然而这个精明的小伙子，肚子里早算了一笔帐:临街档口卖盒饭，每盒赚一元，一天二十几盒总可以卖得出去，就是二十几元，烧鹅价每斤比市场内高五毛，每天还能多做五、六只的生意，又多赚二十几元。一天多赚40—50元，一月就是一千多，600元租金怎会划不来!

他就这样干起来了。1.4平方米的小档口，现代装修，气派非凡，橱窗明亮，台案清洁，一只只酱色鲜亮的烧鹅挂上去，引人垂涎。在众多油腻腻脏兮兮的老式烧鹅中，伟成的新档鹤立鸡群。他的快餐盒饭初次登场，也以其方便经济卫生大受欢迎。不久，一间分店开起来了，伟成又拿出新招式。当时，不少个体档还在搞缺斤短两，能骗就骗的小把戏，伟成却将一把公秤堂堂皇皇摆在挡口外，标出“明码实价，少一赔十”。这把公秤，产生了意想不到的震动，不仅引来了顾客，也引来了记者。于是，林伟成的烧鹅快餐声誉不胫而走，以质优味美，现代方式，诚实作风成为全市销售额最大的档口，“烧鹅仔”的名声一天天叫响了。

两间烧鹅快餐档做得顺手，林伟成做快餐有了瘾。当时惠州汽车站广场正大兴土木，几栋大厦同时动工，旅客、民工、车辆往来穿梭。一片飞扬尘土中，二三十个快餐亭招揽生意，个个一把太阳伞，一张折叠桌，一桶洗碗水，肮脏不堪。林伟成从食品公司租来一辆旧汽车，稍加改装，印上“烧鹅仔流动快餐车”的字样，开入广场。他的快餐味道好，卫生好，还有汤水供应，顾客蜂拥，每天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一两点，生意忙得做不过来，广场的快餐市场被他扫荡一空。

几年的快餐生意，财富滚滚而来，林伟成已是惠州小有名气的富翁。有了钱，可以派用场了。林伟成到了富翁的十字路口，发了财的富翁们就是在这个路口上分道扬镳。或把钱吃在肚里，穿在身上，戴在手上，贴在脸上，或把钱去垫事业大厦的墙基，这里是小财东和大企业家的分流处。在这个路口，林伟成往哪儿去?这时的林伟成，已不是当初那个烧鹅仔了，一番大事业，一个真正的大企业家，这就是他发财后唯一的梦。他穿着便宜的衬衣，手上没有一个金戒指，86年结了婚，小两口只安了个简单的小窝。享乐的路口，林伟成停都没停，就一股劲朝另一条路走去了。

89年至90年，林伟成的事业迈上高台阶，他开始向餐饮业大举进军，一年多打了三大战役，从烧鹅档的小卒上升为惠州餐饮业的大亨。

89年春，东站广场的粤海酒家招承包商，对酒店经营向往已久的林伟成将几年的积累一举投入，做了这间正规酒店的老板。但是酒店不是烧鹅档，用什么办法把生意做起来?“基围虾每斤28元!”这就是他开张的大广告!人家以为他疯了。当时基围虾每斤进价30元，各酒店卖价50—60元，林伟成这个跳楼价搞的什么名堂?什么名堂也没有。他不蒙不骗，真正鲜活基围虾，一只死虾全盘免费!他的道理并不神秘:吃得起基围虾的客人，一般都会点较多的好菜，酒水消费也较大，他只将虾价压低，其余照常价，一盘虾不赚，其它方面足以弥补。这个告示贴出去，粤海酒家食客挤破门。他的第一间酒店，就凭一盘虾打开了局面。

在粤海的第一仗打胜，林伟成对酒店经营信心大增，他决定从车站附近的外围战，转入城里占领制高点。89年底，有间港商投资的酒楼，刚刚开业20天，就亏损一万多，急于出手。林伟成毫不犹豫接了下来。这一次，他的经营策略早已制定。当时正是经济紧缩时期，附近几家打着海鲜野味招牌的大酒店，间间生意萧条。林伟成这回专做高人中的矮子，他挂出了一块风格俭朴的“望湖小酒店”的牌子，专营经济实惠的快餐便饭。90年1月开业，生意大好，营业额从每天3000元很快上升到8000元，附近几家大店的生意都被他抢了。顾客看中的正是他那个“小”字，他审时度势，以经济实惠战略在大酒店中间建立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这第二个胜利使林伟成胃口更大，不过半年，他又租下了全市最高档的南坛大酒家，这一重大决策显示了他作为成熟企业家的经营韬略。

这间国营大酒店当时才开业半年，就亏损40万，招标出租，三十多个上门者都未说成，因它不仅要价40万，还要求聘用原有的二十多个职工，没人敢接。林伟成一个早上上门，讨价还价全免，五分钟拍板，40万租金二十天内交齐!他哪来的这么大胆量?家人朋友又像以往一样来反对他了，说他冒险，说他发疯，哪能价都不讲!一个月亏几万，是好接的?

林伟成说:其实好多人根本不懂什么价叫作高，什么价叫作低，不会算投资多少，生意多少，利润多少。南坛大酒店位置好，装修好，亏在经营，而他对自己的经营能力已胸有成竹。按原来水平，南坛每月已有15万生意，附近两间大酒店，装修、位置比不上南坛，每月尚可做30—40万生意，自己只要达到他们的水平，便可抢他们三分之一的生意，加起来就有三十多万，自己若高他们一筹，就可能抢他们一半的生意，一月就有50万。这样一间酒店，若自己装修，需300万，而现在年租金40万，仅利息就够了，怎能算高呢?太划算了!林伟成所料皆中，南坛大酒店90年8月开业，第一月营业额就达60万，以后月月上升，很快达到120万，现在，这间酒店的月营业额已是200万元了。林伟成就这样又胜一步大棋。

三间酒店的开业，为林伟成在餐饮业的地位奠定了基础。91年7月，林伟成又开办美食快餐店，93年4月，他在惠州附近的新兴城市淡水开办了全地区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酒店一一华星酒店。93年上半年，在惠州市内，他投资3000万的三间大酒店陆续开业。十一年间，林伟成建起了一座餐饮王国!

林伟成事业大成。在这个造就英雄的时代，他是群英竞争中的胜利者。林伟成取胜的要诀何在?他有一个卓越的经营头脑，不仅目光敏锐，筹划精明，大胆果断，善握时机，更重要的一点:他深谙市场竞争的最基本原则——以好取胜。他的脾气是，事情不做便不做，要做就要比别人好。他曾极其自信地说:“一个地区一个时期如果只能有三间酒店生存，我会是其中一个。如果最后只能剩下一个生存者，也会是我。因为我一定会去了解其他两个的优点，吸取过来，比他们再好一点。只要再好一点，我就绝对成功!”做“好一点”说来不难，其实最难，这不仅需要绞尽脑汁，使尽气力，投足本钱，特别还要具备一种独到的眼光。林伟成说:“成功的酒店，必须有最好的组合，最好的食品，最好的服务，最好的装修，最好的卫生，最好的价钱——当然不是最高，最高就糟了，应是最实惠。做不到最好的组合，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做到最好，就是百分之百。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本事就在于，眼光看得准，知道什么是最好。”显然，林伟成正是具备了这种独到的眼光，才能把人家扔的包袱变成他手里的宝贝，使人家亏的酒店，到他手里财源滚滚。

如果说，勤奋，敏锐，善抓生财之道，是成为一个企业家不可缺少的素质，那么，要成为一个大企业家，还需要多一种素质，即对事业更高的理想和热情。林伟成感到自己近几年来的重大进军，就是“从单纯为赚钱而奋斗，变为有了更强的事业感。”现在，他眼里盯的不仅是钱，他要使餐饮业在他的手中繁荣、进步。对自己从事的事业，他有这样朴素而透彻的见解:“一个大国，那么多人，人人要吃，哪朝哪代，哪年哪月，‘吃业都不会衰。只要适应不同的消费水平，让人们吃得舒服满意，餐饮业就永远兴旺发达。”房地产热起来了，别人忙着把资金拿去炒楼炒地，他却将几千万一古脑儿投入酒店装修，搞他的本行。别人说，烧鹅仔这一次赚钱可要落后了。但他稳坐钓鱼台，不肯为眼前利益打乱自己的事业部署，他已具备了一个大企业家的胸襟和眼光。

他要当中国的麦当劳

私下里，林伟成曾对朋友说，自己有一种癖好，爱逛第一市场。那是他的起步之点，每当走进市场，看到熟悉的环境和一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就有种特别的感受。当年和他一起卖烧鹅的同行，年纪都比他大，经验比他多，生意比他好。十一年过去了，自己已是另一番天地，他们有的还在那里卖鹅。在这个市场里，他追寻的是什么?虚荣，炫耀?或许有一点吧，但这绝非全部。他是在给自己的心里加油，对自己说:林伟成，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千万不可满足现状，满足就意味着停止!

他脑袋里，永远在转着新的念头，拟着惊人的计划。当看到高档之战已打得山穷水尽，他在创办了本地最高档的华星酒店之后，立即转向开辟新的经营方式，很快就要有一间超级市场式的海鲜酒家在他手里出现了，这是他从泰国学来的新花样，至于里头有什么奥秘，到时自会揭晓。反正它是别具一格的，可能是出奇制胜的。这一次他不仅要创个惠州第一，还要创个省港第一，全国第一!

对集团公司的发展前景，他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十年规划，目标是突破长江，跨过黄河，打进北京!

林伟成经常口出狂言，不过每一次的“狂言”都变成了现实。最近他又亮出一句:“我的目标，是要当中国的麦当劳!”餐饮业的耳朵又被他震得嗡嗡响了。烧鹅仔林伟成，看他的过去、现在，谁敢小觑他的将来!

(晓雨摘编自《潇洒》199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