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新眼光

吴山弟

几个文化人游九华山，一路辛苦，好不容易登上九华峰顶，却已夕阳西沉。不一会儿，漫山遍野暮色笼罩，树丛岩影之间竟透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大家急于返回旅店，摸黑赶路，走得满头大汗。

“有幸登九华峰顶的不少，有幸看九华夕照的却少，而有幸领略九华夜色的则微乎其微了。既然天赐良机，何不悠悠地来个九华夜游？”一君幽默放言，大家皆有所悟，焦急恐怖状，竟全然消失。朦胧山石婆娑树影变得别有韵味，淙淙流水阵阵虫鸣变得分外动听，远处传来的悠长钟声，给静夜的九华平添了美感。

其实，夜的九华依然是九华的夜，只是由于视角的积极转换，心境也随之转换而已。美国学者克里曼特·斯通在《人人都能成功》一文中提示说：如果你想改变你的世界，首先就应该改变你自己。如果你是正确的，你的世界也会是正确的。这就是积极的心理态度所谈的全部问题。正是从“摸黑赶路”到“九华夜游”的积极的视角转换，才有从“焦急恐怖状”到“别有韵味”的心境的美妙替代。正是由于几个文化人首先积极地改变了自己，才相应地改变了自己的世界。

人类欣赏自然如此，欣赏自己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两年前，我家搬进一幢平房。九户人家共用一个灶间；那已经朽烂霉变的柱子使人立刻想到“危房”这个字眼；晚上11点左右就开始在水池里锅台上蠕动的“鼻涕虫”不由你不恶心：因电线老化而发生的短路，使我们不能避免黑暗的骚扰；夏天一场暴雨，大家又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在门口“抗洪筑坝”……生活竟是这般艰难！然而有一天，正当我和爱人为孩子哭闹不休一筹莫展时，几位邻居闻声纷纷前来给我们出主意想办法。我感觉到了一股人间真诚的暖流奔涌在心底。它使我发现了与“鼻涕虫”、“老化电线”、“发霉的柱子”完全不同的“新大陆”：每天下班后，灶间是那样繁忙，那样热烈，那样和谐。锅碗瓢盆的交响伴着关于国家、社会，工厂、学校的对话和善意的玩笑，浓重的油烟味中透出的阵阵笑声，仿佛在诉说着对生活的自信和希望。西家说烧鱼缺葱，东家马上递上几根，哪家煮了饺子，少不了这家一碗、那家一碟，灶间狭小的空间犹如一个避风港，由于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关注与被关注而洋溢着住单元房的人们很难感受到的特有的欢乐、轻松和安全感。其实，生活总是这样，既有充满艰难和冷漠的一面，也有充满欢乐和暖意的一面。

我们常常感慨于人间的冷漠，抱怨人间没有温暖，事实上，离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关心、尊重和理解，我们谁也无法生存下去。人间并非缺少暖意，而是缺少发现人间暖意的眼光。当我们过分看重人间冷漠的一面，就会越看越冷漠，即使温暖已充溢四周也可能无所感觉。阳光灿烂的时候，脏东西、烂东西也往往格外显眼，如果我们把注意力过分集中在这些东西上，就可能看不到灿烂的阳光，感觉不到阳光滋生万物的力量。生活往往如一面镜子，你对生活微笑，生活对你也微笑。当我们在人间的冷漠面前迷惘时，走出迷惘的实用技巧之一，就在于放一种新的眼光，去感受滋生万物的阳光，在阳光照耀下，使自己变得健康向上、生机蓬勃。

“倘要进取，则应放出一种新的目光，去看世界，看生活。艺术亦若是。”复旦大学知名学者朱立元在《真的感悟》一书的扉页上这样题道。其实，探索社会、求知人生皆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