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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黄浦江不再期待

1991-08-20章林斯钰

中国青年 1991年8期
关键词:人民代表上海市住房

章林 斯钰

上海,下着雨,但又出着太阳。

横跨黄浦江两岸的南浦大桥像条彩红,将浦东浦西紧紧联在一起,虹桥、漕河泾、闵行、浦东4个开发区昂然崛起,这个中国最大的工商业都会重又让人刮目相看。

然而,上海毕竟背负得太重。1700万城市人口使早已饱和的市区极度膨胀,交通拥挤,住房紧张,城市环境恶化。尽管工业基础雄厚,但企业老化,设备更新缓慢,经济效益难以在短期内好转。上海人将自己的城市比作一头负重的牛,每前行一步都喘着粗气。

面对着这些无法回避的困难和问题,上海应该怎么办?

改革开放为上海的发展带来了绝处逢生的机遇,深化改革无疑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把困难告诉人民,把问题亮给群众,上海人的事要由全上海人民来参与,群众的理解、支持和创造性是深化改革的基础和保证。

精明的上海人表现出非凡的聪明和气魄。

参与比期待更重要

1990年1月30日。这天是上海入冬后最为寒冷的一天,也是最为火热的一天。上海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全部亮出黑体大字:《上海市住房制度改革实施方案(讨论稿)》,今天起交由全市人民讨论。上海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一个热门话题:房改!房改!

衣食住行是人类物质文明进程的四个台阶。温饱满足之后,人类拓展自己的居住空间便成了人的第一需要。在上海,这种需要远比中国的其它城市更为迫切。数字表明,上海市人均住房面积仅6.4平方米,住房成套率仅31%,煤、卫设备的拥有率为50%。市区人均居住面积在4平方米下的困难户有32.7万户,占全上海市总户数的14.4%,其中,人均住房面积2.5平方米以下的特别困难户还有4.2万户。此外,还有棚屋3万平方米,简屋121万平方米,危房14.6万平方米。夸张一点说,上海人关注住房胜似关注生命。

随着大讨论的展开,上海人越来越清楚了自己的“家底”,也越来越弄明白了一笔帐。1979年到1989年,上海共投入住房建设资金131.28亿元,建成了4368万平方米住宅,63万户居民迎来了乔迁之喜。但10年花了上百亿元,困难户仍有增无减,几十万住户依然在斗室中“叠床架屋”,“几代同堂”。住房仿佛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永远地投入,永远地不见端底。

人们自然而然地接受着住房制度改革这个现实。

接下来的问题无疑便是应该怎么改,改革措施怎样更趋于合理和完善。尽管4500字、大小45条的《上海市住房制度改革实施方案(讨论稿)》是上海市委、市政府花了200多个日日夜夜,走访考察了国内外诸多城市的方案后才推出台的,但是,上海人对此仍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建议。

整整27天,上海人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工厂、学校、机关、商店,人们自发地或有组织地聚在一起,充分发表着对方案的看法。上海的各新闻媒介也天天报道来自各行业、各阶层群众的建议、意见,赞成的、不赞成的,各种观点都亮了出来。房改方案像一块巨大的海绵从各个渠道里吸足了充沛的水分、养料。

——27天时间,有10万人次向上海市有关部门来电来访提意见、出主意。

——讨论中几乎所有人都反对讨论稿中规定的提租补贴后新增支出15元以上部分一律减免的条款,认为这条不改,对多占住房者没有任何触动;另外房改方案,还应有解决人均住房面积4平方米以下的住房困难户的具体计划。这两条意见均被采纳,写入正式的房改方案。

——同济大学的师生对方案提出了7个方面的意见,结果有6个方面得到了采纳。

上海市房改办的同志已说不清这个方案究竟是几易其稿,究竟经过多少人执笔、修改,他们管这叫“千人稿”、“万人稿”。1991年2月8日,上海市人大常委会经过了3天的认真审议后,一致通过关于《上海市住房制度改革实施方案》的决议。这是一部凝聚着全体上海人智慧和心血的杰作,上海人怀着最激动的心情迎接这个“新生儿”的呱呱坠地。

上海的住房改革终于从讨论阶段步入了更为艰难的实施过程,可以想见它的举步艰难。因为不同层次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心理震荡,即使赞成改革方案的人,最真实的感受也是喜忧参半的。因为他们毕竟要拿出并不富足的钱,毕竟要割舍早已习惯的终身享受低房租的优惠。

然而,这场牵动全民的讨论却使上海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种信任,一种做为公民的尊严。一位起初怀疑房改讨论的青年教师畅快地给市政府写了一封信:“没想到这次讨论不是假商量而是真商量,不是假民主而是真民主!”一位棚户区的居民含着泪对干部说:“尽管房改增加了我们个人的负担,但领导信任我们,把底交给了我们,我们明白不改不行了,多大的压力也要和政府一道顶着。”当时的上海市长朱熔基也道出了政府与群众的共识:“深化改革要走群众路线,群众拥护改革,改革就能成功。”上海理论界人士这样评述:上海市房改大讨论的意义已经超出了房改本身,整个讨论是决策民主化的一次有益尝试,也是一次强化改革意识的自我教育过程。

一步一步走上更高的台阶

开展全民大讨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大讨论仅仅是全民参与的一种形式。如何建立起更多的参与和沟通渠道,完善参与机制和程序,用制度来保证群众参与的热情和持久性,以推进政治民主化、科学化的进程,则是更为深刻的题目。在多年的改革实践中,上海人对此进行着不懈的探索。应该说,房改大讨论是这一探索中的一颗果实,其实,在上海,还有着不少令人关注和开人思路的举动。

早在1988年,当时的上海市市长江泽民将全市的知名学者召集在一起,对上海市的建设规划畅所欲言,评头品足。从那时起上海市政府便把“双周理论界座谈会”作为一种制度坚持下来,至今已经3年多了。上海的每一次重大决策几乎都少不了学者们的论证和评说,像股份制的得失,像如何启动上海市场。凡参加过座谈会的学者都有这样的感受:座谈会气氛平等自由,没有理论禁区,各抒已见。唯一的压力是,自己的理论要经得起推敲,要体现科学精神,要对上海人民的利益负责。复旦大学经济研究中心副教授王战谈起双周座谈会时说:“江泽民同志主持上海工作期间,我一共参加了5次座谈会,朱熔基同志任上海市长后又参加过两次。座谈会每次都集中谈与上海有关的一两个经济问题,谈得深透,有时领导向我们介绍实际情况,有时给我们出题目,遇到好的观点、好的论证还会直接让我们写成报告送有关部门参阅。我觉得这种做法是实行决策民主化、科学化的好办法,有利于市领导与知识分子的相互了解和沟通,也有利于决策的科学化进程。”

1991年4月22日。上海市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赫然设立了25个市民旁听席,上海各界为之轰动。

那一天的清晨,上海市第二电车公司调度员欧阳兆康刚下了夜班,推开家门后竟惊异地看到,家里坐满了亲朋好友。原来,头天晚上当他们在报纸上看到欧阳兆康这个普通工人的名字列入了旁听席的名单,兴奋得难以成眠,一清早便纷纷赶来,向他祝贺,叮嘱他多听听,多看看。在开会的几天中,欧阳兆康的家从未间断过来打问消息的人。他深有感触地对记者说:“我是最基层的一个工人,我的背后是几十万公交工人。过去,人民代表虽是我们选的,但人民代表如何行使职权,我并不清楚。这次旁听,我有切身的感受。单位里的同事和邻居们都来问这问那,这说明大家都关心我们的上海,关心我们的城市。”

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学生张璐是抱着了解人大究竟是什么、体验体验人大那种庄严感的心情去参加旁听的旁听者。他认为旁听席的设立是一次完善民主制度的实践活动,说明了我国的民主政治建设是实实在在的。

25个人是很小的范围,旁听席亦是一个很有限的参与形式,但它却很有价值。有人向旁听席的学生代表燕爽发问:“人民代表是人民选的,为什么还要设旁听席?”燕爽,这个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的硕士研究生明确地答道:与人民代表相比,市民旁听席带有更强烈的直接民主参与色彩,它开拓了公众参与的新渠道,使人民代表制度更为有效地起到推进民主,宣传民众,教育民众的作用。

在上海,有市领导与新闻界的双周通气会,有市领导与民主人士的定期协商会,有市委设立的知识分子接待日。这些形式不同、层次不同的参与沟通渠道,向上海民众渗透着现代化所需要的公众意识和参与意识,也凝聚起上海民众的热情和智慧。仅朱熔基在上海任市长的3年间,就收到人民来信10万封,正是这蕴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巨大热情和无穷无尽的创造力以及同舟共济的理解支持,铺平了上海经济起飞的光明大道。

有人说,这几年上海的公共秩序明显好转了;有人说如今外地人要想打听上海的事,不用再找领导了,只要走进寻常百姓家,一切全知晓;还有人说,上海这几年发展得快,那功劳册上得多为老百姓写上几笔。

上海的确在发展,上海的确有越来越多的令人振奋之处。但上海人民明白,他们所踏入的还仅仅是通向明天的第一级台阶,他们还需奋斗,还需付出代价,迈向更高的台阶。他们要实现自己的渴望,他们有着共同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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