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第10期,总第151期——编辑室日志
1991-07-15
北京大热。编完这期,已是大汗淋漓。所幸者朋友帮忙,还有存稿。溽暑之中,不必每天出去叩头作揖,便能编成。还剩两页空白,循例抄些来信,摘些宏论,以了全功。
湖北《沙市日报》黄道培先生来信说:
“看到《读书》上辛丰年先生关于古典音乐的妙文时,正是痴迷于各种关于HIFi的报刊之时。由于困扰着我以及大多数音响爱好者的经济原因(卖掉我所有的家当也买不齐一套世界名牌音响),我正极悲观地认为我的‘音响发烧友之梦恐怕永远只是一个梦。辛先生的文章把我从这种悲观中解救出来,他的文章不仅使我知道了许多古典音乐的知识,而且更重要的是使我认识到应该注重的是音乐本身而不是音响器材的一味高档化。试想,如果音乐接受者水平不高,那么,从十万元一套的音响设备中放出来的古典音乐得到的感受怕不会比从中波收音机中得到的感受更深吧!”
请辛先生写“门外读乐”专栏,就是鉴于在中国“听乐”之不易,无如“读乐”,多少可以解渴止馋。黄先生的议论,说明“读乐”比较适合中国国情,使我们多少得到一些安慰。是的,在中国,书价尽管贵了不少,“读”还是一件比较节约的事情。
但是,“节约”云云,只是微观而言,宏观地看,也许“读”是一种浪费。近年以来,不少读者来信,诉说“‘文化之累”,看来在目前这时候,书中未必会有“黄金屋”。
广州沙河部队工作者苏少峰先生来信:
“平时爱读书和写文章,多少算是跟文化沾上边吧。然好果往往不多,受连累的倒不少。特别于仕途官道更有阻梗。比如这书读的多了,脸皮竟愈来愈薄,有官位不敢争,有红利不敢抢,诸般好处,都让我一一推辞掉了。末了一敲算,亏的还是自己。瞧人家该有的有了,不该有也有了,不免毒火攻心,悔不该当初糊糊涂涂就上了‘文化这贼船,又恨不能立即破门而出,赤膊上阵,也争它一羹来。”
苏先生当然是位书迷,也绝不会因而丢开书不读。所说种种,反讽而已。然而,也够说明读书人的辛酸了!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白天接到生产部门电话,印刷工价上调颇多。今年年初的一种预言:订数越多,亏损越多,是否会成事实?但不论如何,第一,明年刊物会涨价;第二,明年原想改为电脑排版、胶版印刷,把刊物搞得神气一点,这个计划可能要泡汤。
写到最后,终于发现自己在打自己的耳光:你说“读”是一件节约的事情,临了可又预告要涨价!
大概只能这么解释:读书一事,从根本上说,是无法“计其值”的。这也许可以圆得过去。但不论如何,明年,亲爱的读者,咱们都还得更加辛苦点儿!
但是,刊物的印刷质量明年还不能改进,终还是件憾事。九十高龄的吕叔湘先生五月十日来信说:
“收到今年第四期《读书》,看到小丁——应该升格为老丁了——的四幅《文化杂咏》,这是继去年第八期《玩具杂咏》之后的第二组诗画配。反复赏玩,不能放下。想来一而再之后总还有再而三吧,予企望之。略感遗憾的是这么好的艺术品印在这么粗糙的黄乎乎的纸上。有无可能用比较光洁的纸印成书中插页,请编者考虑。”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吕先生的殷切期望呢?
编辑室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