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访

陈四益　丁　聪

建武帝夜起更衣，闻二官人私语：

“河东飞蝗蔽日，民将无食矣。”

“昨日梁公言，荆楚去岁绝粒，人相食。”

武帝微嗽，官人寂然。

次日，帝问梁云：“河东如之何？”梁曰：“国泰民安。”帝又问：“荆楚如之何？”梁曰：“日新月异。”帝心知其隐，曰：“明日随联行。”梁唯唯诺诺。

帝至河东，州县迓迎，吏役云从，驿馆华美。席间歌舞侑觞，水陆杂陈。帝心甚悦。

询飞蝗，官吏皆奏“圣世无灾”，“飞蝗敛迹”。入民家，囤满衣足，庭悬獾特。帝心甚慰，以为得民情。

帝行，州县吏皆拜梁，曰：“微梁公，吾等无噍类矣。”盖梁夜命人告州县迎驾，是以所到之处，歌舞升平。其囤中米黍，悬庭獾特，皆由官中借得。帝行，复追还矣。

史氏曰：“深官之锁，百官之围，能得真情者百无一焉。而犹自以为得民情、知民瘼者，愚之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