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
1991-01-01沈映
沈 映
听到门响,知道是丈夫回来了。
“晚上车很顺罢。”
没有回答。想是还有话说,便抬起头来,
“挺顺的。”丈夫说。沉思地望着窗外的黑暗。“有一个女孩,在车上,好像没来过这边,问小庄还有几站,我告诉了她。一起下车后,见她犹犹豫豫地四处张望。我很想问她去哪儿,为她指点,或者也可以送她一程什么的。可是,还是走开了。怕惊了她,怕她当我是歹人有心,反而大家不快。”
说完了,丈夫收回投向暗夜的目光,咧了咧嘴,不像是笑。
没再说话。
淅淅沥沥地,听见了雨声,湿漉漉的风吹了进来。今年北京的春天很有些特别,代替原先那漫天黄风的是连绵不断的春雨。人们终于开始抱怨。树枝却诚心诚意地绿起来。不知不觉中,心绪开始缠住了这雨,缠住了在雨中挥之难去的不是痛苦不是甜蜜,不是伤感不是欣悦,不是绝望不是期待的滋味。
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的晚上,从城西朋友家出来在崇文门换车回家。在风雨飘摇的站台上扯紧了衣领机械地踱步,沮丧地等着车,等着车来之前给淋个湿透。忽听身边一个很低也很清晰的男声说:“站到这伞下来吧。”蓦地收住了脚,“哦,不!”很惶然也很本能地回答那在黑暗中看不出关切的眼睛,却没再动。陌生男人扭过脸对着马路,过了几秒钟又说:“站过来吧!没有什么关系!”不知是这声音里的命令的意味,或是那宽肩阔背在沉默中显示的愤怒,还是想试试人心,冒冒风险的冲动,终是迈了一步站到那伞下。听得见心里咚咚直跳,假装镇静地抬头看看那伞。那根伞骨折了,伞布聋拉着,有些雨水滴到陌生男人的肩上,那张脸仍静静地面对马路。要换的车马上就来了,松了口气,轻声道谢,羞愧得头也不回跳上车,感受得到背后的灼灼目光。
雨声依然。
不知那陌生女孩是否被淋湿了。不知她是否顺利地找到了她要去的地方。不知那低声男子是否还记着那年春天崇文门汽车站上他的好意换来的戒心。不知他后来是否还肯在黑夜中与淋湿的路人共享一些温暖?真愿大家都能多一些爱心少一些戒意,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多一些交流少一些隔膜。
潇潇春雨,似暖似寒。
(张清林摘自《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