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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上了世界语

1990-08-28赵承华

中国青年 1990年7期
关键词:世界语学习班沈阳

我和世界语结交,完全是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是1978年,我还在部队股役。刚满20岁,精力上下班盛,总幻想着让平淡的生活发出些光彩来。有一天,闲得无聊,我和几个战士为一个汉字简化得是否合理争论起来,难分高下。我为了逞能,投书全国文字改革委员会。没想到,我居然收到著名学者叶君健先生的回信。他劝我们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最好趁年轻多学点东西。随信给我们寄来了一份世界语教材和一盘录音带。

我被深深感动了。像叶老这样的知名学者,竟能如此关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战士们。可是世界语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处求教,才得知了波兰医生柴门霍夫创造世界语的故事。柴门霍夫的初衷强烈地吸引了我。将来若能消除语言障碍,各国人民自如地表达思想,增进了解,促进文化、科学、经济的交流,这该有多么好呵。

我开始自学世界语。每天操练之余,我就捧着叶老赠送的教材,跟着录音机一句一句念。有人很不理解我的举动,挖苦说:“中国话都讲不利落,学什么世界语。”“赵承华父母都是工人,识不了几个字,他能搞出什么名堂,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偏不信邪。我觉得,假如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今天的世界说不定还处于愚昧状态呢。父母没文化,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学世界语?

1979年,我复员回到沈阳。我国世界语学者方善境先生给我来了一封信。他说,中国学习世界语的人太少了。你回沈阳之后,若能将更多的人组织起来学世界语,对于推动东北地区的世界语运动能起相当作用。我有些犹豫。我只有20多岁,世界语只学了一年,无钱无权,却要组织开展学习世界语的活动,谈何容易?

也许是我身上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头起了作用。回到沈阳,工作关系还没有办,便去拜访沈阳师范学院的张家声老师。年逾古稀的张老师搞了半辈子世界语,屡遭挫折,早已心灰意冷。我三番五次登门请他出山,恳切陈词,他终于答应我的请求,担任沈阳第一个世界语学习班的老师。

没有资金,没有校舍,也不知能否招到学员。但我相信,心诚则灵。没钱登广告,我自己掏钱买了一台油印机和蜡纸,自己刻钢板,上大街贴招生广告。隆冬的沈阳,白天最高气温也经常是零下十几度,浆糊刚刷上就结冰,我只有拼命快贴。每逢有人围上来的时候,我就成了演说家,动员人们报名。沈阳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我的招生广告。功夫不负有心人,学习班竟然第一次招收了80多人!

学员有了,可没有教室,又没钱租。这时一个少年之家伸出了援助之手,把一间堆杂物的房子免费借给我们用。这样,我们总算举行了“开学典礼”。没有教材,我就把自己积累的材料编成课本,每天上课前发一章讲义给学员。

在开办这期学习班的时候,我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当钳工。白天上班,晚上讲课,刻讲义,改作业,回答学员的问题。因为睡得太晚,免不了有时上班迟到,每月38元的工资,常常被扣得只剩几块钱。我真的有些动摇了。我想,我图什么,为什么要遭这分罪啊。算了,老老实实当一个工人,舒舒服服过日子得了。可是,看到学员们认真学习世界语的情形,我又觉得撒手而去,对不起他们。人,不能总是贪图安逸,总盯着自己鼻尖底下那点东西呵。

为了在沈阳成立地区性的世界语协会,我利用业余时间奔走游说。1981年1月,天气特别冷。当我在风雪中来到一家家单位,冻得像根冰棍,仍然哆哆嗦嗦恳求支持时,我的“哀而动人”终于使领导和有关人士为我开了绿灯。当月,辽宁省世界语协会成立,我担任副组长。

我并没有满足,而是“得陇望蜀”,四处出击。1981年3月,我到鞍山帮助建立了鞍山的第一个世界语小组。后来,到大连海运学院,向大学生宣传世界语,得到热烈响应。我又风尘仆仆赶到辽阳,办起了世界语学习班。我还去过营口、抚顺、本溪……我的足迹几乎遍及辽宁全省。每到一处,我便点燃那里学习世界语的火种。1985年,我被推选为辽宁省世界语协会常务理事。为了推广世界语,我四处借债,不惜倾家荡产,别人都说我“疯了”。可是没有这个“疯劲”,怎么能换来在辽宁省推广世界语的累累硕果呢?

1985年,我又闯到辽宁人民广播电台和省电视台,想借助现代传播媒介,普及推广世界语。电台电视台欣然答应。于是,世界语讲座在沈阳开播了。电视讲座第一期报名的就有8500人,我主讲的我国第一部世界语《未来之声》录相片出版发行了,首次发行的2万套录相带被抢购一空,日本、法国等国的世界语协会也相继购买。1985年,世界最权威的国际世界语协会机关刊《世界语》杂志对沈阳的世界语活动进行了专题报道。1989年,我受日本札幌市世界语协会的邀请,到东京、札幌等地演讲,并将在今年赴哈瓦那参加国际世界语学术会议。

人家都说我成功了。我想,没有叶君健、方善境等老前辈的引导,没有各级政府和各界人士的热心帮助,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青年,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呢。

鲁迅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按照这个标准,我可够不上一个猛士。因为我常常犹豫,彷徨,自己可怜自己。有时夜深人静,审视自己的人生道路,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委屈,最早和我一起学习世界语的人,有的做官去了,有的去做生意,只剩我苦苦撑持着。这些年辛苦奔波,我得到什么了?家中除了一个长城牌单门冰箱和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堆世界语教材,剩下的只有患病老母和妻子不止的埋怨。很多人不相信我是个穷鬼,说你又搞广播教学,又办培训班,准挣了大钱。我唯有苦笑。确实,我在电视台录相,两个月挣了几百块稿费,可这连还债都不够啊。我要是为了挣钱,说什么也不痴心去搞什么世界语。可是,我的一片苦心,人们为什么不理解?

对我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家庭的破裂。1984年,我和夜大的一位女同学结成伉俪,风雨漂泊的小船总算有了停靠的码头。起初,我们的生活是和谐的,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由于我整天忙于推广世界语活动,却没有发现我和妻子的裂痕越来越大。那一天,电视台正在为我录相。为了取东西,我带着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回到自己家。打开家门,我和电视台的同志都怔住了:妻子衣着不整,一个陌生的男子几乎一丝不挂,神色慌张站在那里。我默默走开,让那位男子穿上衣服,夺路而走。妻子开始啜泣。我强忍住悲愤,上去安慰她。我想,妻子之所以做出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呵。我很少照顾家,很少给妻子温存。我该怎样挽回这一切呢?

无可挽回了。妻子坚决要求离婚。再三恳求也无济于事。我终于拿起那支沉重的笔,在她早已写好的离婚书上签了字。妻子走了,那个可爱的小女儿也走了。我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连好几天以泪洗面。别人嘲笑我是“人财两空”,难道这就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我又一次想,我是不是该抽身而退。我反复地问自己,我选择的道路是不是错了。思考再三,我认为尽管我有种种失误,但我的道路没有走错。一个青年,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国家为社会做一点有益的工作,无可指责。假如仅仅从个人得失的标准来衡量我所从事的事业,我可能错了,很蠢,很迂。可是,一个凡事考虑个人得失的人,国家和社会对他能指望什么呢?

我又一次战胜了自身的怯懦和动摇。也许,所谓人生就是与自己的怯懦、动摇做无休止斗争的过程。斗争获胜之后,我又以更大的干劲投入世界语运动中。我正在实施一个新的计划:和日本等国的世界语研究单位联合在中国举办世界语旅游,吸引世界各地的世界语爱好者饱览中国的大好河山。

我热爱意义深远的世界语事业。我不想于其中捞取什么,唯勤奋献身,“虽九死其犹未悔”。我最欣赏陶行知先生的一句话:“人生为一大事而来,做一大事而去。”我们这些风华正茂又赶上好时代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去做一点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的事情呢?

(李在昌何君倬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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