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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咏的世界

1989-08-24刘宏伟

中国青年 1989年10期
关键词:摄影艺术纪实摄影

刘宏伟

据知,侯咏跟田壮壮、张艺谋、吴子牛等人同属影界青年新星,可一般的观众却只知后几位而鲜知侯咏。当田壮壮声名大震之时,又有多少人知道侯咏与他合作达6次之多?侯咏拍摄的影片蜚声海内外—他拍的《盗马贼》获第三世界电影节头奖,他拍的《晚钟》获1988年西柏林电影节银熊奖;他拍的《猎场札撒》被法国举行的国际真实电影节特选为开幕式放映的影片。世界著名摄影大师伊文斯对侯咏的摄影深为喜爱。但是,侯咏的名字对于广大观众来说,却仍然如同一位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般陌生。

这大概是电影界所有摄影师的共同命运:人们记住了他们拍的片子,却从来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的名字。当摄影师的艺术造诣与导演的才华融合为一体的时候,摄影师便消失了,消失得那么漂亮、那么自然……然而侯咏对此似乎不怎么在乎,他说他所选择的职业,是用一只眼睛去看世界—将五尺身躯放在摄影机后面,闭上这时已显得多余的左眼,把自己周身上下全部的灵气都运动到右眼球上;然后,通过小小的取景框去看天空,去看大地,去看山川,去看河流,去看生命,去看死亡,去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应该说,摄影机镜头赋予他的眼睛一种特殊的物理属性、一种常人的眼睛所没有的属性。这种属性是摄影师的职业属性,就像透过钥匙孔去看一间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一切的神秘、隐秘在摄影镜头面前都荡然无存。借助于摄影机,他们简直就像一个全知的上帝—他们看见世界万物在眼前繁衍生息,看见芸芸众生在眼前行七情六欲……

侯咏生成一副文静秀气的姑娘模样,可他拍摄的《猎场札撒》、《盗马贼》却以粗犷豪放的气势显露着他那男人世界的阳刚之气。认识了侯咏,你就会觉得粗犷并不等于粗心。拍摄前,侯咏就对未来影片的每一个镜头反复琢磨。笔者曾看到他随身携带的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他几年来所拍影片的种种设想。面对这些字句,令人不由肃然起敬—原来,伟大的艺术便是这样起步的……拍《盗马贼》时,为使撒吉祥纸符的镜头得到预想的效果,他和同行们买了数十万张吉祥纸符;为了拍好拉撒词,他将摄影机绑在牛皮筏子上,在波涛汹涌之中顺流而下;为了拍好神箭台被烧着的一场戏,他和伙伴们把神箭台搭了烧,烧了搭,折腾了好多次……

要想从事真正的艺术工作,没有一点儿认真的劲儿是不行的。

侯咏拍的处女作影片是《九月》。作为第一次独立拍摄,他的确也曾想过一鸣惊人。那时他刚从电影学院毕业,是骡子是马,到了遛一遛的时候了。他还真的仔细盘算过:假如我把这部片子拍得奇特新颖、摄影造型别具一格,准能触动电影界。

但他抑制了自己这种肤浅的虚荣心,决心扎扎实实地拍第一部片子,为今后的摄影事业打开第一道大门。最重要的是,《九月》描写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宫辅导员平凡的一生,没有震撼人心的场面,没有传奇的情节,只是一个具有纪实色彩的普通人的感人故事。这种故事不需要那种摄影造型的冲击力,需要的是朴实无华的摄影风格。

《九月》拍出后一些人感到失望,说是不像一个年轻人拍的,因为拍得“太老成”了。侯咏听后却暗中窃喜,他对自己说:侯咏,你的第一部片子成功了,因为你完成了自己的创作构想。

应该说,这部片子给他定了一个不低的起点,使他逐渐找到了一种纪实的感觉,用摄影手段造成的一种真实。在拍《猎场札撒》时,他就尽量找这种纪实的感觉,把影片拍出一种真实的氛围。后来舆论在评论这部电影时,也多称赞这种客观的纪实风格。大概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法国的真实电影节才专门选这部片子作为开幕式放映的片子。

有位十分了解侯咏的朋友曾经对笔者这样描绘侯咏:“即使是一卷手纸放进胶片盘中,侯咏也能用它拍出精彩的镜头。”同样还是这位朋友,也对笔者说过这样的话:“要不是为了艺术,整天跟侯咏这样不善言谈的人在一起,简直就是受罪。”

侯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人缘极好。他其实是十分缺乏交际中的言谈能力的。他说他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会说话,尤其是怵在众人面前发言。笔者曾跟他一起参加过电影界的一个研讨会,亲眼见他发言时鼻尖冒汗、满面羞赧。起初以为他是过于谦虚,后来才知道此君最不善此道。问及原因,侯咏认为是由于家庭环境所致。

侯咏有个不幸的童年。6岁那年,正值“文革”开始。因为父亲当过国民党军队的连长,人家要揪斗他父亲。父亲是个要强且爱面子的人,正式揪斗那天,父亲上街买了一把菜刀。晚上,父亲看了一眼正在床上睡觉的侯咏,带上菜刀出门去了,从此再没回来……父亲对于侯咏,只是一个模糊的记忆;可家中抑郁的气氛,却深深地影响着侯咏性格的形成。

可以说侯咏是在一个女性家庭中长大的,妈妈和两个姐姐是他全部的亲人。他是家中唯一的一个男人。父亲死后家里生活很苦,可母亲仍然拿出微薄工资中的一部分为爱好绘画的侯咏买纸买颜料。母亲把对已逝的丈夫的爱,完全交给了侯咏。侯咏永远忘不了那件可以称作他第一次写生的小事:上小学时,侯咏画了一辆电车,可他怎么也弄不清电车上的“辫子”是朝前还是朝后。母亲笑而不答,却抱侯咏来到大街上。一辆电车从母子面前缓缓驶过,年幼的画家兴奋地在母亲怀中大叫:“我知道了,是朝后!”

如今,侯咏已在摄影艺术上树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丰碑。前不久中国摄影艺术学会成立,他被推选为理事,是所有理事中最年轻的。

侯咏虽少言寡语,内心却极不安分。他在摄影艺术界的地位已经奠定,且更有一身令片子拍得精彩绝伦的绝活儿。可侯咏却不满足眼前所拥有的一切。他内心常常涌动着一种冲动,一种期望直接表达自我感觉的冲动。为了这种愿望,他开始自己写副本,自己导剧本。侯咏所在的深圳影业公司的领导相信侯咏的才华,欣然同意侯咏改做导演工作。

于是,一位优秀的青年摄影师消失了;但不会太久,一位优秀的青年导演也许将脱颖而出,像他当年的摄影艺术给我们带来的惊喜一样,在导演艺术的领域里,我们还将会重新产生惊喜交加的艺术快感。

侯咏在自己的世界里勤奋地跋涉着,那脚步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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