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邮局里
1989-01-01陶德·R·吉斯严德金
〔美〕陶德·R·吉斯 严德金
星期五,天气热而且闷,几乎一丝风也没有,西边的天空正聚积起一大团乌云。
邮局里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午休后开门营业。老人到这儿来为的是领取社会保险金;暑期学生带着粉红色的学生证领取家中寄来的包裹;商人、秘书,还有家庭主妇到这儿来是想买邮票,汇款,或者买国际航空信封的。
一阵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叹息,还有一些人在简短地聊着——大多是有关天气的。个个都是汗流满面。
终于,窗口打开了,队伍朝前涌过去。
“今天一早我寄了一封信,”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年轻人说。“那封信寄走了没有?”
“邮件三点才发出,”邮局里的那位营业员说。
“我能把它取回吗?”年轻人问。他穿着牛仔裤,脚上套着凉鞋。他的头发虽不象有些人留得那样长,但却乱蓬蓬的。显然,他是一个学生——很可能是一个研究生,打算读暑期班。
营业员有些怀疑地朝他看了看,问道:“为什么?”
“我想加些内容进去,”那位年轻人说。他表现出焦虑不安的神色。看来是些重要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能再寄一封信呢?”那位职员反问道。
“因为我还想删掉一些内容,”那位年轻人说。
“难道你不能在另一封信中说明这些事?”
“不太好办,”年轻人说,“这封信是给我妻子的。”
一阵叽咕沿着等候的队伍向后传去,象一只蜜蜂的嗡嗡声。那位年轻人浑身上下汗水淋漓。
“或许你一开始就应该想好要说的话,”营业员感到人们在注意自己的讲话。
队列中有几个人开始窃笑起来。
“你不明白,”年轻人争辩道。“那是一首诗,一首爱情诗。我可以把它取回吗?”
队伍中又是一阵窃笑,并发出一两声咯咯的笑声。
“这么说是一首爱情诗了,是吗?”那职员说。“现在你又不想寄了,是吗?”
“哦,不,我还要寄的,”那年轻人加重了语气。“只是有一行诗我想修改一下。说确切一点,就那么一个词一一但是如果不改,它就会破坏这一行甚至这一整段诗的意思。”
营业员皱了皱眉头。“我想你接着会说它影响这整个一首诗了。”
“嗯……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
“你是想让我把上午所有的邮件统统查一遍,好让你去改那么一个词,是吗?”
“请您给找一找吧……求求您了!”
“我可没那闲功夫,”营业员说。
“你必须找!”年轻人叫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章制度。我有权把信取回,如果我乐意,想改几遍就改几遍!”
年轻人的衬衣——腋下、背后——全被汗水浸得透湿。那营业员又皱了皱眉。
“写上你的姓名和地址吧,”他说,朝前推出一支铅笔和一本纸簿。
年轻人在大腿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水,把姓名和地址写了下来。营业员把这一页纸撕了下来,慢腾腾地走了。年轻人转过身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排队的人们。
“真对不起,”他说,并不特别对着队伍中的任何人。“我真不知道这事竟然这么……这么难办。”
他感到很窘迫,于是转向窗口。过了一会儿,那位营业员拿着一封信和一张表格回到了窗口。
“你必须把这张表填一填,签上名字,”他说。
年轻人将表填好,递给营业员。
“你有什么证件吗?”营业员问。“我是说你有象驾驶员执照之类的证件吗?”
“我有学生证,”年轻人回答说。
“那可不行,”邮政人员说。
“我要的是正式证件,某种能证实你的身份的证件。也就是说能证明这封信确实是你的。”
“可是,你明明能看到这是给我妻子的信呀,”年轻人说。“我们俩的不是一样吗?”
“可我又怎么知道这就是你的信呢?”营业员反问道。“信上也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呀。”
队伍开始骚动起来,对营业员有些滥用职权极为反感。
“如果你没有证件,那我只好把信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写的什么。”
“可我已经告诉你,”年轻人恳求道,“那是一首诗,写给我妻子的诗。”
“没有看见,我怎么会知道呢?”营业员不可一世说道:“里边也许是一首诗,也许是什么别的,人给你妻子的信,可你却想抓住他的什么把柄。甚至它还可能是某种秘密文件呢,而你编造这些谎言就是为了得到它。”
听到营业员说出这种话,队伍中发出了十分不满的嗡嗡声。
“我将信打开,可以吗?”营业员问。
“如果您硬要这么坚持拆信的话,我也没办法。”年轻人叹息道。
那营业员有点得意洋洋地阴笑着,将信一下撕开了。
“是一首爱情诗哩,好的,”营业员说道:“可这是你写的吗?”
排队的人们愤愤地发出低沉的吼声,涌向前去。柜台内的那位营业员朝人们狠狠地翻了翻白眼,毫不让步。
“是我的!”年轻人大声叫喊道。
“那么你就证实一下吧,”营业员说,竭力抢占上风,“把它背诵一遍!”
从队列中传来一阵愤愤不平的叫喊声,“不能这样!”“你这么做太过份了。”
营业员只得做了让步。
年轻人气得满脸通红。他两眼睁得圆圆的,怒视着前面,眼光越过了那位营业员,甚至越过了邮局四周高高的墙壁。他用圆润、优美的音色背诵道:
万里之遥的女人啊,闯入我的梦中,
您的肢体那样抚媚动人,
您的笑语犹如水晶般清脆,
您的抚摸啊,犹如暖雨低吟。
一阵肃静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赞叹起来,还迸发出一些掌声。营业员向后退去,脸色就象四周墙壁一样灰暗。年轻人夺过信,离开了邮局。
外面刮起了一阵微风,响起了雷的低吟。
(关利摘自《英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