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凯旋
1988-11-01李自茂
李自茂
美国,费城。
枪声此起彼伏,一入夜就响个不停。法拉卡·法塔赫头也不抬,仍专心致志地打着字。她是一家黑人杂志的编辑,鸣枪对她来说已司空见惯。从1969年起,结成帮伙的青年暴徒为了守住各自的地盘,已把费城这个“手足之情”的城市变成美国的帮伙首府之一,每年死于刀枪之下的年青人都不下三、四十。
正当法拉卡埋头工作时,她的丈夫大卫开门进来:“回家去!”她发现丈夫的声音有些异常。“出了什么事?”她问。“拉宾参加了克莱默街帮。”这消息对法拉卡不啻晴天霹雳。
拉宾是他们六个孩子中的第二个,刚满16岁。虽然近一个时期他回家较晚,不时谈论一下女孩子的屁股,腰上系着皮带。可法拉卡把这看成是青春期男孩子的正常流露,也没有深究。不料他竟加入了帮伙。在母亲面前,拉宾辩解说:“他们到处都有,一见到你就问:‘你参加了哪个帮?”如果你说没有,他们就打你。我怎么办?天天挨打吗?”
隔了几天,大卫了解到,拉宾不是一个一般的帮成员,而是“街角之心”,属帮中大红人。这种荣誉不是白给的,每次街战,敌对帮人的枪口总是瞄准“街角之心”。
恐怕攫住了母亲的心,法拉卡不断地劝说和祈求儿子退出帮伙,但毫不生效,每次听到的回答只是一个字:“打!”
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这些孩子们为地盘拼死拼活!大卫的话启发了法拉卡,他说:“一个帮就象一个家庭。许多加入帮伙的小伙子的父母或者是离婚的,或者是吸毒者,或者被关在狱中。这些失去家庭的孩子们需要有值得骄傲的东西,于是帮伙就成了他们的家。”大卫从前一度也加入过帮伙,他的话颇有见地。为了解救这些孩子,尤其是解救拉宾,法拉卡与大卫把自己的六个儿子组织成“乌莫亚”,即植根于自我磨练的斯瓦希里家庭体系,目标是和平、爱和正义。“让你们帮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法拉卡对拉宾说,“我们要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家庭生活。”
克莱默街帮的15个成员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法拉卡的家。看到这些人的模样,法拉卡开始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早晨,当全家人一起开会讨论问题时,他们的新儿子却睡着了。这些新儿子对干家务活大发牢骚,反对法拉卡部分工作时间的主张。
“我到哪儿也不工作。”一天,皮威抱怨说。“没人雇我们。”
“瞧瞧你自己吧,”法拉卡回答说,“T恤褴褛裤子肮脏不堪,谁会愿意雇你呢?”
“我们需要新衣服。”几个人立即顶了一句。“不,你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帮——一个家庭。”法拉卡回答他们。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法拉卡努力要向孩子们显示共同为美好目标工作的家庭力量。挑战是不断的。不过,任务也一点一点地分派了下去,小伙子们也分到了钱,欢天喜地地在银行里开了自己头一个帐户。有几个甚至参加了家庭定期会。不过,帮伙的绳索仍捆绑得很牢。但,法拉卡信心充足了。她耐心地、孜孜不倦地工作着,相信只要有足够的爱、鼓励和影响,这些人迟早会回头的。几周后,年轻人用行动验证了法拉卡的信念。
一天,博德手持一片皱皱巴巴的纸片宣布道:“下面是克莱默帮新的帮规。”法拉卡心中暗自打鼓,因为她答应遵守一切帮的决定,“不饮酒,不吸毒”。博德开始宣读条规,“不带姑娘到家。不打架。不再打帮战。永远。”
不久,消息传了开去。一些其他帮的人也陆续加入法拉卡家,进来后没有人再离去。这事一开头可是非常棘手的。
一个星期五,法拉卡召集全家开会,宣布有个人要求加入家庭。男孩子们一个个默不作声。新来者是乔治·泰曼,克莱默帮的死对头。“你们能和他象兄弟一样地生活吗?”沉默。憎恨的情感仍压在年轻人的心头。终于,克劳喊道:“欢迎你,兄弟!”
这年冬天,全家人不得不烧家具取暖,春天,在法拉卡的激励下,男孩子们动了起来,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这个“新帮”能成功。他们组成家庭售销网,挨家挨户兜售糖果,护送老人去银行。经济很快宽裕起来,不久就买了一套新房子,一些男孩子开始叫法拉卡“妈妈”了。
与法拉卡相比,大卫的态度要生硬些。不过,早年加入帮伙的经历使他受益不浅。当乔治·泰曼最要好的朋友被人杀了时,泰曼暴跳如雷,用头撞着门,声言要去报仇。大卫把他抱住,把他推入一个空房间,用手指头使劲地戳了一下他的脸。“听着!”他吼声如雷,“你进了监狱对你的朋友有什么用?为了纪念朋友,你正在做你该做的事,你在宣扬和平。就这样生活下去!”
泰曼平静下来,照着大卫的话去做了。今天回忆起来,泰曼说,当时大卫的行为使他的生活发生了重要转折。
法拉卡家的事传遍了全城。报纸和电视宣传她是“与帮伙生活的夫人”,连法官和社会工作者都登门求教最令人头痛的问题。到1972年,这对夫妇已创立了拥有200个青年人的家庭,他们来自17个帮。但政府没有资助一分钱。这时,宾夕法尼亚的公众福利部通过了照顾违法者的提案,法拉卡家的经济状况从此才好转起来。欠债还清了。门前显赫地挂了一幅牌子,上书:“乌莫亚兄弟城之家。”
十五年过去了。法拉卡的1000多个“儿子”目前工作在各行各业,有的是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有的是市政官员,有的从商,有的做工,也有的当了牧师或部长,每年,这些人都要回家欢聚一次,从妈妈那里得到祝福。每周都有数十人顺路回家看看,洗洗汽车,玩场棒球或与小兄弟谈谈心。
曾经领导一个帮的头目乔内斯说:“虽然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但我仍然是法拉卡家的人。”他现在是费城的财政副部长。他骄傲地宣称:“只要不死,我就要不断地回到这个家中。”
今天,法拉卡的家成了西费城最灿烂、最繁华的场所。有一个不小的职员班子,包括全日制和半日制的社会工作者。23栋建筑物一应俱全,有规划办公室,有宿舍楼,有文化中心,还有一种防止犯罪研究所,一片职业训练区和众多的教室。
到1971年为止,费城的帮战死亡人数从高峰时的一年43人下降到每年一至二人。然而,乌莫亚之家的意义绝不止于此。
在一次全美职业联盟会议上,里根总统高度地赞扬了法拉卡的创举。他说:“我希望玩世不恭者去参观一下费城的大卫与法拉卡之家。这对夫妇做到了社会福利和法律机构所做不到的事,他们用家庭结构代替了帮结构。”
1972年,一个社会工作者曾带了一个未经驯服的帮中人来到乌莫亚之家,他对此人已无能为力。此人名叫斯派克,真是个“钉子”!整天除了酗酒、吸毒外,就是惹事生非。法拉卡能挽救他吗?“当然。”法拉卡毫不犹豫地收下了斯派克。
斯派克一进来就显示了他的“力量”。他不断地挑起事端,打架,挑唆兄弟间的不和。斯派克离开乌莫亚时,法拉卡心中充满了悲伤,她承认他是自己的一个失败。
几年后的一天,一个男子怀抱婴儿走进法拉卡的办公室。“给她起个名字!”法拉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竟是斯派克。“我需要给她起个合适的名字,妈妈。”斯派克说,“我要让她走上您教我走的路。”
法拉卡的眼睛湿润了。她低头看着婴儿亮亮的大眼,喃喃地说:“法蒂玛,卓越的小家伙。”
(摘自《福建青年》)
图张玉清
本栏编辑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