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偷了它”
1988-11-01〈美〉ALethaLindstrom邓康延
〈美〉ALetha Lindstrom 邓康延
孩子眼中的创伤告诉我
我的教育完全失败了
我该如何补救
从教许多年以后,有一宗事总使我困扰不安,那是对一个孩子的回忆。
比利来到四年级班时,我还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年轻教师。他的母亲酗酒成性,他的父亲很早就抛弃了妻子和唯一的孩子比利。
比利脏兮兮地来到学校,小身骨套在大而旧的衣服里,邋邋遢遢。可能是鞋太大、又不系鞋带的缘故,走路趿拉着。单薄的肩头向下耷拉,很少抬眼望我和他的同学,别人也总是嘲笑他、躲着他。象是躲避瘟疫。我尽力让其他孩子处好比利、不要给他困窘,但未能成功。有的孩子为了逞能,会攻击无防御能力的对手——比利就成了班上的替罪羊。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书桌或小柜里不见了什么,失主就会马上刺耳尖叫,“比利偷了它!”
我要遗憾地承认,这样了许多次后,我也认为可能是他的罪过,而他的沉默似乎也说明了是他所拿。
以后,就发生了十一月里的一件事情。那天是星期五,孩子们开始听我讲故事时,坐在比利身后的捷猛不丁地哭叫起来:“老师,比利拿了我的一角钱,我去削铅笔时它还在墨水瓶旁边,现在没了。”
比利只是把头压得更低、搓动着双脚,如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解。
那一角硬币肯定是放过桌上的、几分钟前我还见过。据我看来,也只有比利距婕的桌子最近。
孩子们异乎寻常的沉静,等待我的判决。我骤然失却冷静,冒然犯下了严重过失,造成一个成人对无助的孩子最沉重的打击。我指责比利不老实。
“把钱给婕!”我命令道。
他一声不吭。
“站起来!”他从座椅上站起。
“现在掏空你的口袋、把鞋也脱下来!”他照做了,竭力用一只脚遮挡着另一只脚上的袜洞,但没有角币。
“倒出你的桌斗!”我命令道,他恭顺地依从了,角币仍无。他默默地把书本、纸张、铅笔倒在桌上,然后双臂交叉伏下来,把脸深埋起来。
立刻、我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鄙劣。比利——一个没有地位、没有奢望、没有爱和被爱的孩子。而我,一个曾保护过他、向他显示了一点友爱的教师,让他失望了。
那天下午放学前,一个孩子到教室前边削铅笔,“嘿,”他喊到,“这不是婕的一角钱吗?在黑板槽里。肯定是她削铅笔时拉下的。”
我心里感到宽慰,又一阵隐痛。我走到比利面前,他的桌上还凌乱地堆着东西,我一把将他揽到怀里,让他的头倚着我的臂肘。“我很难过,比利。我没有权力指责你,你能原谅我吗?”
慢慢地,他仰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泪水——也许他已经懂得眼泪是无用的——但他眼里的凄怆却永久烙入我心头。我象比利一样,将头深埋在胳膊里。
我慢慢平静下来,心头猛地冒出我敬爱的一位学者的话,“缺乏爱的孩子最需要人的爱。”爱,能清除比利眼里的凄怆吗?
星期一早晨我找到了校长,一起合计为比利弄来一套合体的衣装,我们也没忘给比利找点事做,挣点钱维持他的开销。
很快我就建立起了新的信心,我发现了许多可以把自己的手臂放在比利肩头的机会。他做了好事,我就及时表扬。我也让他帮我做牵涉到现金的工作,“我信得过你。”他也从未让我失望。
我沉浸在往事里,我似乎看到那个小男孩在学着跋涉,象其他孩子一样高大和骄傲。我最为珍惜的是当我们对视时,他眼里那种略带羞涩的甜蜜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