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刽子手遇刺记

〔联邦德国〕卡尔·海因茨·扬森　无　为

1942年5月27，一辆奔驰牌敞篷轿车缓缓行驶在布拉格市基希梅耶大街一处U形弯道上。突然，一枚炸弹在车旁爆炸了。

车里坐着莱因哈特·海德里希——第三帝国中仅次于希特勒和希姆莱的纳粹头目、党卫军保安处、盖世太保和刑事警察的首领、帝国驻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的保护长官。他从不带卫队出门。他的警卫多次劝告他当心被人暗杀，可他对此置若罔闻。海德里希曾非常自信地对他的下属说:“捷克人怎么敢向我开枪?!”他那目空一切的傲慢、狂妄使他坚信，唯有表现得无所畏惧，他统治下的捷克人才会对他臣服。

然而，这次伏击海德里希的并非当地的捷克人，而是一支由捷克斯洛伐克流亡士兵组成的特别行动队。他们奉伦敦流亡政府之命，由英国空军空投到这里来暗杀海德里希。特别行动队很快得知，海德里希每天上午9时30分从他的住所到布拉格城堡去办公时，途中必经基希梅耶大街的U形道。几天来，行动队员们假装在路边割兔草进行侦察，当海德里希的车子经过时，他们还恭恭敬敬地向他致意。

1942年5月27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侦察员约瑟夫·瓦塞克手拿一面小镜子，站在弯道旁，准备随时向他的同伴约瑟夫·加布塞克和雅思·库比斯发出信号，通知他们海德里希车子的到来。

10时32分，海德里希的车驶到了弯道。司机是党卫军优秀驾驶员克莱因。海德里希身着党卫军绿色高级军官服，佩带着当歼击机飞行员时在苏联战场上获得的勋章，严肃地坐在司机身旁。加布塞克站在道旁，胳膊上搭着一件雨衣，好象是个等电车的乘客。雨衣下面藏着一挺英国造的机关枪。当汽车驶到离他仅半米处时，加布寨克猛然甩掉雨衣，端起机枪对准汽车就射……遗憾的是机枪卡壳了。加布塞克气恼地把枪扔掉，拔腿就跑。

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呆了，他本应马上加速开过这个危险地段，但他竟顺从了海德里希，把车徐徐停下。轿车沿着弯道缓缓滑行，海德里希从汽车内壁的布口袋里掏出了手枪。此时，从路旁一根路灯杆后面闪出了另一个行动队员库比斯。他跟着汽车紧追几步，把一枚炸弹扔了出去。炸弹擦过汽车后轮的挡泥板，在汽车的一侧爆炸。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汽车被炸毁，两块很小的弹片穿透汽车座位的靠背，钻进了海德里希的后背，其中一块穿透了脾脏。如果按照党卫军的规定在靠背上装一块钢板，海德里希不至于受伤。库比斯自己也被纷飞的弹片炸伤了脸和左眼。

海德里希忍着剧痛，下车追赶骑车远去的库比斯。他举枪射击，但枪没有响——这个纳粹将军竟然忘记了装子弹。

与此同时，司机正在追捕加布塞克。当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15米时，加布塞克开枪射击。司机也操枪还击，但枪的保险没有打开。他扔掉枪，赤手空拳追赶加布塞克。加布塞克一头钻进了一家没有后门的肉铺，尔后又掉回头，用膝盖把克莱因撞翻在地，夺路而走。

海德里希此时已疼痛难忍，直不起腰来。他吃力地拖着双腿，踉踉跄跄地回到车里，瘫倒在座位上。一个过路妇女叫住了一辆车，把他送进附近的一家医院。

德国入侵捷克后，地下党领导的抵抗运动组织开展游击战，经常进行各种破坏动活，让敌人不得安宁。梦想把支离破碎的捷克变为纳粹附庸国的希特勒和希姆莱发现，帝国保护长官康斯坦丁·冯·纽拉特男爵对捷克人过于宽容，于是，他们在1941年秋天把纽拉特送去“疗养”，由海德里希取而代之。海德里希果然不负重托，一到任即宣布实行紧急状态，设立军事法庭，开始了他对捷克人民残酷无情的统治。

此时的海德里希刚刚37岁。他是个著名音乐家的儿子，以前曾在海军里任情报官，1931年加入党卫军，非常崇拜尼采的“超人”思想。他身材颀长、富有才智，曾获德国击剑冠军，他还是优秀的小提琴手。海德里希老谋深算而又玩世不恭。

在上任后的短短两个月里，这个帝国保护长官就亲笔签署了400人的死刑判决书，并把保护国“自治政府”的总理伊莱亚斯送上了“人民法庭”的审判席。

几周过去了，法西斯白色恐怖一直笼罩着布拉格。当局宣布实行紧急状态，宵禁和交通戒严。国防军和警察封锁了全市。谋杀发生的当天晚上，党卫军在全市进行大搜捕，全城36000座房屋里里外外被搜了个遍。

尽管纳粹德国和捷克傀儡政权悬赏200万马克缉拿凶手，警察也收到了许多封告密信，但也未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保护国的所有医生都得书面声明，他们绝不给受伤的刺客库比斯治疗，那位已为库比斯治伤的女大夫也发表了同样的声明。300多名捷克少女被审问，因为有人曾看见一个14岁的少女推着刺客骑的那辆自行车。这位少女的母亲临危不乱，机智地把女儿的头发剪短，又烫了烫，结果，这个少女在对质时没有被辨认出来。

1942年6月4日，海德里希一命呜呼。填在汽车靠背里的大叶藻随弹片钻进海德里希背部，引起严重的血液中毒。德国医学界对此尚无能为力。

纳粹德国为海德里希举行了隆重的国葬。葬礼之后，希特勒威胁捷克傀儡总统哈查，如果仍然不能把捷克局势稳定下来，他将下命令把几百万捷克人赶出他们的家园。年迈的哈查吓得魂不附体，慌忙答应了希特勒的要求。随后，希特勒又发出一个更严厉的命令:血洗里狄策村，为海德里希报仇。据说里狄策村村民曾将暗杀海德里希的行动队员隐藏起来。随后，里狄策村被党卫军纵火焚毁。

老奸巨猾的盖世太保头目潘维茨竭力反对将这种对破案毫无益处的野蛮报复继续下去。他主张，暂时停止屠杀，宣布在规定时间里前来自首的人可免于处罚。这一招儿果然奏效，一个名叫卡雷尔·库尔达的伞兵供出了与同伴接头的地点。党卫军马上出动，逮捕了库尔达的几名伙伴。经过5昼夜的严刑逼供，被捕的人终于招了供:加布塞克、库比斯以及其他5个同伴眼下正藏在卡尔——博罗穆塞正教教堂内。

6月18拂晓，刑警冲进了教堂，用手榴弹炸死了拒捕的3名特别行动队队员，其中一人便是库比斯。但潘维茨命令他们一定要抓活的，党卫军只好停止对藏在地下室的加布塞克等4人发动强攻。党卫军改用催泪毒气往地下室里灌水等办法，企图迫使加布塞克等人缴械投降。但加布塞克等仍就拚死抵抗。气急败坏的党卫军分队长命令党卫军发动强攻，加布塞克等人终因寡不敌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疯狂的屠杀又开始了。7名勇士的250名亲属和同情者全部被吊死在毛特豪森集中营里；教堂的主教和全体神职人员也统统被处死。至7月3日，仅布拉格和布尔诺的法西斯军事法庭就因此案判处了1331人死刑。(摘自《世界博览》)

(插图: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