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爱情的爱

王安云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异邦，但它所拥有的深邃启迪和隽永哲理却能够走向全世界。朋友，愿意再听听这个故事:“献给卡罗琳小姐的玫瑰”吗?

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美丽的少女卡罗琳小姐被相爱多年的男友彭尼曼抛弃了。彭尼曼在外地爱上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当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痴情的卡罗琳还在家乡苦等着。婚后不久，自幼生长在大都市的新娘偕同彭尼曼回丈夫的故乡定居。这更使卡罗琳兀欲轻生，整整半年把自己禁锢在屋子里。人们叹息道:卡罗琳的心灵毁灭了。

奇迹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开始了，以后整整一年多的周末，奥尔森花店的小男孩遵照一个匿名者的托咐，为卡罗琳小姐送去一束束最好的玫瑰花。自信和向不幸挑战的力量在卡罗琳的心中逐渐崛起。她把鲜艳的玫瑰别在胸前，在彭尼曼和他美丽的妻子面前扬起了头。因为卡罗琳知道自己虽然失败了，但还有人在心底默默地、深深地爱着她，她战胜了失恋的痛苦，重新去寻找新的爱情，并且终于获得了幸福。

几年以后，当年送花的小男孩重返家乡，想从花店的老板那里解开玫瑰之谜，但他所有的猜测都错了。因为那些玫瑰是一位人们意想不到的美丽的太太送的。她说她不能看着卡罗琳折磨自己，她有义务这样做。这个美丽的太太不是别人，就是彭尼曼的妻子。啊，一个多么撼人心魄的谜底啊!

失恋，是一支古老而悲怆的歌，在爱情的王国里已经被人们咏叹了千万遍。而卡罗琳的故事却向我们提出了一个迥然不同的崭新观念:当少男少女失恋的时候，导致失恋的一方能够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面对不幸的失恋者，我们常用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来做为他们的箴言:“当爱情的浪涛推翻以后，我们应当友好地分手，说一声‘再见!”这无疑是正确的，但又似乎缺了点什么。“再见”谁都懂得这两个普通的字眼，它意味着在茫茫的尘世上，我们还会相逢。可是在爱情的世界里，分手往往宣告着永别，“再见”也仅仅只是委婉的托辞。诀别后的恋人真的不能再有纯结的握手了吗?卡罗琳的故事对此作出了否定的回答，彭尼曼的妻子用自己美丽的心灵使“再见”成为活生生的现实，并为之创造了催人泪下的模式。

失恋是一种终生不泯的创伤。对于失恋者，人们总是给予深切的同情。但是并非所有的失恋都是与负心相伴随的。因为性格的差异、志趣的不同乃至人生的变故都有可能结出爱的酸果。把所有的失恋都归咎于情敌的到来或对方的不道德是不深刻的。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失恋所带来的打击是异常沉重的，即使是最坚强的人也不能不在最初的打击前动容生悲。当一方已经断情，另一方还陷于痴迷的眷念中，这时大多数的失恋者都会产生强烈的自卑感，以为自己已经告别了所有爱的丰碑。卡罗琳就是这样。从故事中我们不知道彭尼曼的妻子在与丈夫结合前，是否知道卡罗琳的存在。但无论如何，彭尼曼的妻子都是值得赞扬的。她所给予卡罗琳的决不仅仅只是生物意义上的玫瑰，而是一种跨过爱情的爱，一种更加丰富更加深沉的友爱。正是这种爱使卡罗琳昂起了头。既然旧的爱情死亡了，那就跨过去吧，在已经失去的爱情前面仍有着温暖的友谊。我敢肯定地说:在卡罗琳的心灵上，那些玫瑰将比失恋更使她终生难忘。

失恋，是一种难以诉说的痛苦。这种痛苦用千篇一律的鼓励恐怕很难奏效。长期以来，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概念，那就是在鼓励者的行列中，往往只是党团干部、父母兄妹。卡罗琳的故事使我们懂得在鼓励者的行列中，还应该有新的更加重要的角色。彭尼曼的妻子是卡罗琳的情敌，但她作为一个女性，比任何人都更加理解卡罗琳的痛苦，所以才作出了送花的举动。在西方，美丽的花朵总是代表着希望和勇气。代表着对于生活的坚定信念。在故事中，彭尼曼并不知道妻子所做的这些。但是我想他是没有丝毫理由加以反对的，而且他本人也应该这样去做。曾经耳鬓厮磨过的情侣，彼此间比任何人都熟悉各自的长处和短处，了解对方内心的秘密。一旦分手，导致失恋的一方更容易找到使失恋者坚强起来的方法。这是一种值得提倡的人与人交往的方式，它的意义决不会低于原有的爱情。对于负心者来说，跨过爱情的爱不仅是对对方的将来负责，也是对于自己灵魂的忏悔和道德上的净化。

跨过爱情的爱是一种相当微妙的艺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大多数的失恋者都对往日的恋人怀有戎心，怀有思念与仇恨交织在一起的敌意。对方的帮助和友爱如果以公开的形式进行，那就很可能会被失恋者视为恶意的嘲讽和奚落。拿卡罗琳的故事来说吧，倘若彭尼曼的妻子让卡罗琳知道送花的人是谁，那么效果也许就会截然相反。彭尼曼的妻子深深懂得这一点，并且当卡罗琳因受到玫瑰的鼓舞成为强者，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时，她还能默默忍受，这是尤其难能可贵的。卡罗琳也许终其一生都不知道彭尼曼妻子的高尚举动，也许一辈子都在诅咒她，但这一切都不能抹煞彭尼曼妻子的人格上的光辉。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所有的这一类帮助都只能在暗中进行。对于那些豪爽豁达的青年人来说，公开的帮助也具有同样的魁力和价值。话又要说回来，对于真诚的跨过爱情的爱，无论是失恋的一方，还是对方后来结识的情侣，都不应看成是鸳梦重温的标志。否则再美好的愿望也只能产生新的悲剧。不必讳言，要避免这种悲剧的产生，除了注意帮助的方式外，更重要的是有待于人们观念上的前进。这恐怕也是卡罗琳的故事所带来的启示。

年轻的朋友们，在爱情的道路上，不要做薄情郎、负心女；更不要做扬长而去的自私者。当以往的恋情不复存在的时候，让我们伸出手来，说一声真正的“再见”!

(王素琴摘自1985年第9期《福建青年》)

(题图:薛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