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色的太阳
1986-08-20梁粱
作者自白
梁粱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一群人尝试为一代人作一记录。
这一代,无论欢乐或忧伤,成功或失败,追求和奋斗,希冀和梦想,莫不与一个年轻共和国的命运息息相关。
清晨薄雾中的太阳是橙红色的。
真实是这部记录的生命。
刘承运北京经济学院85级干部专修班学员
他的生日无须费力去记。他母亲说,生他那个下午,在产房外的走廊里能听见人民解放军开进北平的脚步声—这一天给中华民族的历史揭开了全新的一页。我们这一代人的命运,也同这一天发生了必然的联系。
而他,偶然得很,摊到了一位当国民党军官的父亲。这使得他在那个众所周知的年代,顺理成章地被归入“狗崽子”的行列。
那时他是人大附中初六六级6班班长,正做着一个记者的梦。在小学六年级,他就已经为这梦的实现制订了可行规划:要想当记者,须先读新闻系。全国最有名气的新闻系有两个,一个在上海复旦,一个在北京人大(中国人民大学),他要上人大。要想上人大,最好先考它的附中。只要能在附中成为优秀学生,就等于一只脚已踏进人大本校的校门。他是人大附中的优秀学生,连续三年的班长。他的“记者梦”的实现是指日可待的事。
当然,这指日可待的梦破灭了。我们的梦都破灭了。但对于“狗崽子”,这破灭无疑来得更为彻底。
从那时起,他就不再做梦。
他去山西汾阳杏花村插队。打点行装的时候,他拒绝带任何书籍。母亲把“毛选”四卷放进他的提包,他又取了出来,换上一本分量轻得多的小红书:“有这本语录,够用了。”真的,插队6年,他没有正儿八经地读过任何一本书。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名绝不比旁
人差的社员。
不做梦不等于没有想法。他的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天工作8小时,一周休息一天。但就这也很难兑现,因为没有一个招工单位乐于接受他的档案。后来一起插队的同学走得只剩下两个,于是一位老乡并无恶意地向他建议:哎,省第二监狱就在咱县,那里头犯人每天只干8个钟点,老休礼拜天。去那儿吧!当然,那个地方他是不去的。他喂猪,当出纳,大队党支部通过了他的入党申请。当然,公社没批。1975年,根据有关政策,他以独生子女的资格转回北京。
他进了一家区属无线电元件厂学徒。那年他26岁,挣的工资恰好和年龄相等。那年一位姑娘爱上了他。姑娘比他小6岁,由于不曾插队,月薪多他12元,这数字恰好是与他年龄差的两倍。还有一个恰好,那就是姑娘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曾经穿过完全不同的军装。他在这场恋爱中颇费踌躇。有一天他破天荒地写了一回日记,他这样写道:小秦(姑娘的姓)对我的态度,是党的讲成分不唯成分重在表现的阶级路线在我身上的第一次落实。
接下来就是那1976年碧空如洗的秋天和1977年如火如荼的高考。那时他已成为一名出色的车工并且在爱他的姑娘面前恢复了自信。他发誓要让这姑娘幸福。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这个能力。他没有参加高考,尽管这次高考也许是他这一生中唯一能够重温旧梦的机会。他早已把那梦想埋葬,连同梦想赖以产生的激情。他在规划自己的人生道路时,使用的是一个个联缀起来的绝对现实的想法:攒钱打家具,盖小厨房,结婚,还有年年保持厂级先进工作者称号。经过这许多年风刀霜剑的逼迫,他珍视眼前每一点微小的获得。他不求显赫,不求飞腾,只想上班凭良心干活儿,下班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小窝。他要加快营造小窝的进程,不想再节外生枝。他还庆幸,那后来成为妻子的小秦,对他的人生哲学持完全赞同态度。
想法实际,满足也就来得容易。一步一步地,他和他的妻子得到了他们能预想的幸福。插队不算工龄,以至很多关键福利都比同龄人来得少,29岁才拿一级工工资,以至买一包火柴也要上帐,厨房盖得太小,以至仅够容一人转身等等,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天,厂领导和他作了如下谈话。
刘承运,你来搞技安(技术安全)吧。不,我当车工挺好。告诉你一个数字,我们厂7年之内一共有20个工人被切掉过手指头。您甭说了,我干就得了。
从那以后他被从工人提拔成了干部,为全厂职工(包括了他的妻子)的手指头都能始终不渝地长在自己手上而努力。他得到了更高层次的满足:1980年以来,厂内再未发生过断指事故。
他依然不做梦。上班胸有成竹地当技安员,下班悠然自得地抱小女儿。先后买进两本菜谱,细细品味其中真谛,逢厂休日便练一回手艺,自称为“每周一菜”活动。他本来就是好学生,加上相当一段遭人白眼的历史,我们民族有关安分守己的古老教诲,已在他身上得到了典型的体现。眼下活到这个份儿上,他可谓“其乐也陶陶”了。
他依然不做梦。
然而1983年夏天,他复发了神经衰弱症。在漫长而闷热的夜晚,妻子又常听见躺在身边的他发出一声接一声或轻或重的喟叹。妻子知道他有这个旧病,劝他去看看医生。他没去。他另有病因:北京经济学院办起了干部专修班。两年招一届,对口培养,脱产两年,出来发大专文凭。他想去考,不是为了那张文凭。这么些年了,功名利禄于他淡若浮云。他只是想再试着挖掘一下自身的价值。但他知道考不上。自打插队那天起,他就已同书本绝缘!
神经衰弱犯过之后,他,18年前的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初六六级6班班长,在自己34岁的时候,参加了西城区业余高中补习班。
开课之前,在他的家庭里,举行了一次全体会议。与会人员如下:
刘玉吉,70岁,国民党起义人士,1979年由山东原籍落实政策回京;张志敏,85岁,香山慈幼院退休教师,刘玉吉之妻;小秦,张志敏之儿媳;刘欣,3岁零5个月,小秦之女;刘承运,刘欣之父,本文主人公。
他宣布:两年之后,我要考经济学院;两年之内,我每星期一至星期六晚6点到8点在补习班听课。不光听课,还得做作业什么的。听课有钟点,做作业没有钟点。希望家里人支持。
刘玉吉说,我的问题连累了妻儿老小。现在承运要上学,上学是为了四化,国家好了大家都好。我爱吃承运炒的菜,以后我也学学炒菜。张志敏说,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带孩子做饭以我为主吧。小秦说,妈您别累着,有活您给我留着。承运以后光洗自己的袜子裤衩就行了。刘欣始终没发言,只是会议结束时喊了一声:爸爸,抱!
两年之内,他再没抱过小女儿一次,而且只洗过裤衩没洗过袜子。1985年,他考上了北京经济学院干部专修班安全工程系。
厂里为他付了2,000元学费。他在一份协议书上签了字。那上面写着:刘承运两年学习期满毕业后,10年之内不得调离本厂。
两年再加10年,那时他48岁。
她叫薛育明,1955年出生,1983年大学毕业。如今,她一边攻读研究生课程,一边在大学任教。她说起话来象打机关枪,不容别人插嘴。她愿意和男同胞谈天说地,但男青年和她在一起,却很难发展到谈情说爱的地步。这恐怕是她的性格所致。
要说我的性格,恐怕和家庭的熏陶有关。家里很提倡民主,父母从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我们。这种民主也造就了我的不驯服。上小学时,老师看我学习挺好,让我当班干部。可我似乎不是当干部的料。学生干部一般都是老师驯服的工具,可我不成,经常顶顶撞撞的。在老师眼里,我这个干部有点太那个了。这种性格一直延续到现在,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记得上大学时,一次班里评“三好”生,我被评上了,报到系里,却被刷下来了。理由是,薛育明的哲学课缺课太多。简直是笑话,老师在讲台上念经似地讲的东西,我早就懂得。不就书本上那点货吗,不听讲,我照样考得好,我干嘛要坐在教室里浪费时间?不评我“三好”,没什么了不起,我一如既往,该怎样就怎样。
上小学时,我参加了少年宫的刻纸班。每次去上课之前,爸爸都要帮我磨刻刀。爸爸坐在小凳上,一下一下地磨着。爸爸当时的身影和磨刀的“沙沙”声,至今还在我脑中萦回。也许是受爸爸磨刀的影响吧,我身上始终洋溢着一股韧性。什么事,说干就干,而且一干到底。大学毕业后,我想写一本关于修辞的书,计划在30岁以前写完。我说到做到,在30岁生日前,我把书写完了
要说追求,我从小就有。我希望成为一个博学的人,博学便能作出贡献。贡献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希望自己的贡献是超越时空的,贡献的对象是全人类。如果一个人的成就仅囿于一定的民族、地域和时代,那未免狭隘了一点。当然,我这种追求有着浓厚的浪漫色彩,幻想的成分也太浓了,但我仍在追求。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我就得丰富自己。我是搞社会科学的,凡是社会科学领域的书我几乎是不加选择地拿来就读,只有读了才能选择。我喜爱大自然,喜欢到大自然中去漫游,大自然能给我灵感,使我产生联想。我爱和别人聊天,尤其爱和思想复杂的人聊天。在中学时,大家都怕别人说自己思想复杂,似乎这复杂中包含着的是不良成分。我觉得,复杂一点好,复杂说明成熟,说明思维的敏捷,说明性格趋于完善。我就太单纯了,特别是为人处世,过分地简单明了。上大学时,有的同学甚至对我说:“薛育明,你怎么象是从火星上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知识积累,象是添加了“920”(一种农作物生长激素),表面上硕果累累,实际上毫无根基。我需要积淀,积淀才能使人真正丰满起来。
她说话还有一个特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她能讲出许多结论性的语言,但从未讲出过结论的诱因和推演过程;她常冒出一些观点,但决不展开论述。别人讲话是先画龙,后点睛,她上来就点睛,龙却不去管它。
我觉得社会应该是由个性鲜明的人组成,丰富多彩的性格才会使社会生气勃勃。粉碎“四人帮”以后,我从农村回城当了教师。有一次,我和同宿舍的同事聊天,她说:“以后如果开放了,我一定穿高跟鞋。”我说:“到时候,我一定穿连衣裙。”我们太需要色彩了。
如果说我在事业上是个成功者,那么,在个人生活方面,我则是个失败者。我有过几次恋爱经历,但都没成功。我觉得,如今的一部分男子太物化了,他们总要求女子长得怎样,会做什么家务,能为他们做出些什么牺牲。他们总不希望女子太强了,大概是怕女强人衬托出他们自身的惰性吧。(笑)我能搞科研,能站在大学的讲台上给学生讲课,但我把握不住男人。我不会说: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我不会去撒泼,不会寻死觅活。我谈过的一个男朋友,他初恋的那位又找他来了,我便自动隐退。也许,初恋使他回味,会给他增添更多的幸福吧。我觉得,社会给予男子的条件太优厚了,而为女子准备的条件则太少了。这就造成在社会结构中,中层和上层男子多,而下层女子多,个别女子有所成就,那是她们自己闯出来的。现在有些男人太拘谨,太没魄力了,相反,一些妇女却显得更有创见。也许,男人所承担的社会、家庭义务太多了,使得他们必须谨慎从事。
我们的人事制度太死了。一旦在某个单位工作,就很难出来了。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中学教书,后来我发现,我的才能不在教中学语文上,我长于修辞和文学评论,更适合在大学工作。于是,我开始办调动,好家伙,简直象脱了一层皮。东烧香、西磕头的,没少给人作揖。中学的教师队伍应该允许有进有出,这样既可以把教学搞得生气勃勃,又有利于培养人才。象毛泽东、蓬皮杜,都当过中学教师,如果当时的中学不让他们出来,就不会出现后来的毛泽东主席和蓬皮杜总统了。人总有羽毛未丰的时候,因此,每个人都要不断地完善自己、发现自己。
仔细回想起来,我从没有过盲目的追求和梦想,在我看来,从插队知青到中学教师,从中学教师到大学生,从大学生再到中学教师,接着就是从中学教师到大学教师的经历,都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因此,任何成功都不会使我欣喜若狂,任何失败也不会使我垂头丧气。要说今后有什么愿望嘛,那就是我想在40岁以前当上副教授。如果当不上也没关系,因为决定成功与否的因素太多了,人有时是无法把握自己的。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即使现在我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真的,你别笑。我虽然没有什么成功,但我毕竟尽自己的努力去做了—发表了学术论文和诗歌,一本书也已完稿。也许,我的能力就到此为止了。
(图片见原版面)
彭婉霞22岁广州个体户音乐团团长业余歌手
(我在新光花园酒家听她唱歌。广州人睡得晚,又有上茶楼的习惯。上茶楼多在一早一晚。不过早晨的茶楼没有音乐,歌手们只在晚上出来。这类音乐茶座,市内约有十几家吧。她当歌手已有一年半历史,广州城几乎唱遍。她还去外地巡回演出,还上过电视。她已经小有名气。但她总记着新光,这里是她头番出台的旧地。今晚她又唱了《梦想号黄包车》。她说过,这是她出台演唱的第一首歌。)
常有人对我说,你长得挺漂亮。我就说,对,谢谢。其实大多数姑娘都认为自己长得挺漂亮,可她们都不明说。(笑)她们还怕别人说自己长得象男人。我不怕。我专门穿男装拍过一张照,还在下面题了一行字:“谁说我不象个男子汉!”结果人们都说象。(笑)
唱歌上?不,唱歌上我可没有天赋。我就是喜欢,我是喜欢唱歌才当歌手的。其实你也看见了,在广州当个歌手不算很困难。你真喜欢就真能当。高中毕业我考过音乐专科学校,没考上。为这件事我哭过。那时候我不是这个样子。我看见不熟悉的亲戚都脸红。别、别,现在你也别开录音机!你要是开了录音机,我说话就该不随便了。你看我脸好象又红了。
你不开我接着说。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喜欢干什么,只要符合社会需要,经过自己努力,就能干好什么。那时候不知道,那时候我待业,整天发愁,有一回半个月没笑。后来爸爸问我:“你喜欢干什么?”我说:“我喜欢干什么也干不了。不分配。”爸爸还问:“你喜欢干什么,好好想想。”我想了两天,对爸爸说:“服装设计。”其实我开始不是喜欢服装设计,是喜欢服装。我爱穿新衣服。我是因为想穿新衣服才想到要做新衣服的。爸爸说:“那你就学服装设计吧。”我就学了服装设计。听课,看书,到处找样子,后来做出了第一件服装。那是一件连衣裙。色调很淡,线条很简练,式样不是很开放,但也不保守,而且出新。我穿上它一晚上去探望了三个同学,大家都说漂亮。我高兴极了。我想,我自己也能做出漂亮衣服了!我一连设计了四五种款式,大家都称赞。这时候我才从喜欢服装变成喜欢服装设计。我想这真有意思,我以后就干这个了。可怎么干法呢?爸爸说:“领个营业执照,到高第街开档,自产自销。”我一听又犹豫了,我喜欢做衣服,可我没喜欢卖衣服啊。爸爸说:“你做出来的新衣服不卖掉,拿什么钱来做更新的衣服呢?”我觉得爸爸说得对。于是我和姐姐一商量,我们就领了营业执照,带上自己做的第一批服装,来到了高第街。我们正式当了个体户。
(高第街以其200多个排列有序的个体摊档闻名。去过广州的人,大都去过高第街;没去过高第街,就等于没到过广州。这里是市内小商品集散地,进而成为面向全国的个体户批发中心。作为全民经济的补充,高第街不仅创造着就业机会,创造着经济活力,而且还创造着美。她的档口号码为015。)
我也怕羞,看见熟人就把脸扭过去。姐姐比我强,她老给我打气。我还笑不出来,顾客来买衣服,见我总板着面孔。还不敢大声说话,问我套头衫多少钱,我得说两三遍人家才能听清。
我们的服装挺受欢迎。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的胆子慢慢大了。我自己当模特儿,把最新服装穿在身上,对顾客说:“看,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是最好的展销,比把衣服挂起来效果好得多。有的顾客一眼就看准了,说:“就要你穿的这个样式的。”那次我去南方大厦买东西,一个姑娘跟着我。我正奇怪,她突然问:“你穿的这套裙哪里买的?”我笑了,说:“高第街第15号档口!”
一共多少种记不清了,大概四五十种款式吧。统统叫“美妮服装”。美妮是……是我小时候爸爸叫的。
我有一辆摩托车。我没空兜风,也不喜欢,我开着它四处选购面料。快多了。不,不是很快。我不敢开得很快。我们做衣服都在晚上,就在我和姐姐的卧室里。地方挺挤的。累。可睡一夜觉,第二天就好了。
(她没有学过政治经济学,对生产领域、流通领域这类名词并不熟悉;她也没读过奈斯比特的《大趋势》,不晓得这位学者关于家庭在生产中的作用将发生变化的预测。她依自己的思维方式行事,于不自觉之中创造了自己的生产方式:在商店(流通领域)中选购面料,返回卧室(生产领域)设计制作,再运往档口(流通领域)叫卖。她在自己的生活中把生产、流通两个领域糅和在一起。她觉得这样很好。她喜欢。)
我活得很开心。不开心?也有。我今天不说不开心,我只和你讲我的开心。我的开心比不开心多。登台唱歌开心,听众鼓掌开心,学会一首新歌也开心。我喜欢甄妮、汪明荃、苏芮。甄妮要是来广州演出,100元我也去看。我对钱看得不是很重,关键是喜欢。我要是不喜欢服装设计,挣多少钱也变不成我的“美妮服装”;我要是不喜欢当歌手,再有钱人家也不让我登台演出。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要想登台,也得下真功夫。这就是努力奋斗。还得有好心人帮忙。《中国青年》常登一些成才之路什么的,我也看的。写得挺好。大家彼此差不多的。我要说的还是喜欢。我喜欢唱歌喜欢得不得了,当不成歌手我会不开心的,我就当上了歌手。
(机会并不是平均地分配到我们这代人头上。但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有机会。可以确信无疑的是,我们,国家给青年人提供成才的机会将越来越多。这就是社会大背景。美妮幸甚。我们幸甚。)
我唱歌的水平可不好说。我是跟录音机学的。我去海南岛演出,人家向观众说我是“当代歌星”,吓了我一跳。可假如你说我唱得不好,我还不爱听。(笑)我唱的大部分歌曲,都是学人家的。象在台上加些舞蹈动作什么的,那是我自己编排的。但基本上还是模仿。好歌手都有自己的歌,在自己的歌上,别人怎么也唱不过。我不着急,慢慢来。我拜了一个老师,省歌舞团的。他家住沙河,我去上课,开摩托车要走半个小时。也许有一天,我也能有自己的歌。
服装设计当然不能丢下。我说不上更喜欢哪个。我还想参加服装设计大奖赛呢。得个奖也很开心的。嗨,我那个团长是糊里糊涂当上的。广州个体户成立音乐团,四五十人吧。得有个团长呵,大家说:“彭婉霞。”我就成了团长。(笑)我是个跑跑腿的团长,跑跑腿也开心。爸爸说我这几年长大了不少。我学会了遇见不开心的事也不发愁。我现在想,那时候半个月不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