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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变得深沉多了

1986-08-20古石

中国青年 1986年7期
关键词:讲师团年轻人机关

古石

1985年7月,中国的政治词典上多了一个新名词:讲师团。我作为亲身体验了这一名词的内涵和外延的幸运者,觉得有义务向关注我们的朋友们说点什么。那就说说我们的得失吧。

在讲师团成员中,35岁以下的占四分之三,1981年以后毕业的大学生占一半。从北京到基层,从大机关到小学校,生活上的不习惯倒是次要的——年轻人嘛,适应性强,遇到难处,先发点牢骚,再说点笑话,然后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过去了。真正的不习惯是在精神上、感情上……

被人视为命运宠儿的我们这一代大学生,至少4年大学生活是带着“洋”味的,周围的社交圈子也是充满人情味的,大机关的工作方式多少也带有“现代”味。到下面以后,令人着迷的各种各样的信息动态都传递失灵,使人心旷神怡的立体声音乐变成了半导体的噪音;那高谈阔论的小沙龙只剩下了淡淡的咖啡香……往日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远,那么远!换了人群,换了环境,就象换了一个世界!刚下来时的我们有几好:好写信,好喝酒,好抽烟,好跳舞,好聚在一起发牢骚——有不满之处,也有看不惯的……

一年过去了,现在我们又多了几好:好散步——爱上了周围的大自然;好照相——觉得应该留些永久的纪念;好读书——最有效地打破环境禁锢的方法;还好把小镜子拿在手上,端详一番自己的面容和表情,然后感慨地说一声:“我比刚下来时变多了……”

我们是变了!从感情上说,似乎比过去脆弱了。原来那么乐观开朗的年轻人,现在感慨、烦闷、寂寞、孤独都好象成了家常便饭。昨日与今日,环境之间的落差太大,一下子难于适应。越敏感的人,失落感越强。这很正常。

变,也许还表现在每个人似乎都一下子比过去成熟了、老练了。在下边,一个学校中,讲师团就你们几个人,最少的只有一个,你在这里干得怎么样,全凭你自己的努力,靠你自己的活动能力、知识积累和才华。竞争完全是平等的——大家身分都一样,轮到你完完全全用行动来证明你自己了!许多潜在的优势一下子就有了大显身手之地,许多从未意识到的弱点也可能一下子暴露无遗了。在这里,生活是严峻的,人们的目光因好奇而似乎有些挑剔,但结论却是公正的。

叫我最感自豪的变化,应该说是我们变得深沉多了。社会舆论认为,这几年新毕业的大学生有些狂妄、自傲,这看法虽有偏颇,但并非全无道理。从家门到校门,再到机关门,我们中的很多人甚至没到过农村。我记得一位外国朋友意味深长的话:“北京不是中国”。他的意思是说,北京不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典型状态或普遍模式。他是对的!以农业人口为主体的中国社会,它的典型形象是农村而不是城市。不了解农村而奢谈改造中国,确是一句空话!这次下来,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中国的机会。当站在江边上,看人们肩挑沙子一担一担往大驳船上装,当因不能通车而需要带学生挑行李下乡去实习,当站在桌椅残破、校舍简陋的农村校院里听农民对教育的抱怨,我们一下子就长大了好几岁。正是这些,我才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只管学习就行的大学生,我已经对面前的一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国家干部,中央机关的干部,这几个字的分量,我第一次掂出来了。

听说一位朋友在背后评价我参加讲师团的行动是一种牺牲精神的产物。我该说什么呢?若说失去了什么,我没感到更多的痛苦;若说代价,确实付出了。在许多朋友都出国留学或攻读博士的时候,我们却选择了基层,走向了农村——如果说这也是一种牺牲,那么就该回答,在今天,需要牺牲精神的,并不仅仅是老山前线。毕竟,我们喊出“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不仅仅是为了给女排祝捷;“从我做起”的表白也应该在最需要的地方兑现。

我曾把在下面的见闻和感受讲给北京的一位朋友,她与我同样感慨,而后说,现在搞企业、搞研究的年轻人都在向外看,向上比,你们却在向下看,同下边比。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向外看,向上比,意味着不甘落后,叫人不妄自尊大,激发人去开拓追求。但在这同时,为了明确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为了实事求是,使我们的工作更切合国情,经常向下看,向下比,仍然是必要的、重要的……

短短的一年,于人生,有时可能举足轻重,有时也可能微不足道。而讲师团的一年,无论是我们给基层,还是基层给我们,都留下了许多有价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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