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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问题

1986-08-20贾宏图

中国青年 1986年8期
关键词:李彬同学学生

贾宏图

1985年秋。外国新闻界的望远镜头突然对准了中国的校园。从清爽的北京到炎热的南京,从滨海的上海到古城西安,他们在搜寻着爆炸性的新闻。

十分遗憾,他们想得到的信息没有得到。他们精心设计的关于“红色中国闹学潮”的系列报道只能告吹。

不过,如果他们稍加注意就会发现,我国的新闻机关却不乏关于大学生的报道。

新华社消息:河北省委书记邢崇智来到河北大学,同300多名学生进行关于形势和政策问题的交流……福建省委

书记项南到福州大学回答1800多学生提出的83个问题……

《人民日报》消息:中央顾问委员会把首都16所院校的120多名学生请进中南海怀仁堂座谈……

10月14日,《光明日报》头版头条报道:用爱的犁铧在学生的心田上辛勤耕耘,政治辅导员李彬被誉为优秀的思想政治工作者。

李彬这个鲜为人知的年轻人,就在这样的时候,成了引人注目的新闻人物。

作者简介:一个抗联战士后代的命运

哈尔滨。马迭尔宾馆309房间。李彬坐在我们对面的床上,微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穿着灰色西装,没系领带,瘦高个,脸象刀削似的,留着向前梳的学生头,看不出一点教师的样子。

这个32岁年轻人的经历,颇有些戏剧性。他的父亲曾是位抗联战士,当过李兆麟将军的警卫员,在白山黑水之间浴血奋战,几次死里逃生。这位老战士在“文革”中却遭了厄运,被打成特务,从监狱出来已是奄奄一息。李彬挎着小筐跑遍哈尔滨附近各县为父亲买鸡蛋、鲜鱼。父亲神奇地恢复了健康。李彬却离家远去。北大荒的土地印下他这名小知识青年的足迹。在农场,他学会了怎样顶着“大烟炮”用弯把 锯放倒参天大树;又怎样用细嫩的肩头把一抱粗的大松树抬上拖拉机。也许是他血管里奔涌着老军人热血的缘故,他参了军。他的顽强让人吃惊:拉练路上双脚磨烂,他竟一声不吭;劳动时昏倒地头,爬起来接着干……可惜,他刚刚当上班长(迈出元帅之路的第一个台阶),却因严重的胃病退伍了。值得宽慰的是他的复员证上记录着两次三等奖和五次嘉奖。更大的“战功”是他征服了一位少女的心。他在黄陂住院时,结识了这位楚楚动人的卫生员。

说到这儿,他脸红了。“她叫穗穗,是广州出生的,她的父亲是位战功卓著的老军长。”

“将军的女儿为什么会爱上你这个小兵?”

“她心中的偶像是保尔,大概我的瘦削和不屈有点象保尔吧?”

“你爱她什么呢?”

“她美丽、单纯、开朗、爱笑、爱看书。我们以书为媒,她给我借书,我看完她看,就这样,谈上了。”

说着,他笑了。好了,就此打住吧,否则我们这篇报道就会成为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第一论题:关于爱的主体与客体

“没想到,我当辅导员,第一个反对我的竟是穗穗。”

李彬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缕缕白雾。

1980年他以优异成绩在哈尔滨建工学院机电系毕业了。他爱自己的专业,急切地要投入火热的生活。可是学院决定他留校,并让他当机电系团总支书记兼80班辅导员。这是他不情愿的,可他是党员,又当过军人,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穗穗来信了,寄自东海之滨的军医大学。“你怎么能当辅导员?我们的队长(相当于你们的辅导员)的面孔最难看,象个教父,我们谁也不喜欢他。我可不希望你当教父。你应该考研究生,考上了调南京也容易。我知道,你有股牛劲,只要下功夫,一定能考上。”说也怪,穗穗的来信不但没有说服他,反而激发了他,“我就不信,辅导员给人的印象这么不好,我非要干出个样子来!”

新生入学了,他跑前跑后,帮着同学们搬行李安排宿舍。他把北京姑娘朱首明的行李扛到宿舍,她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竟捂着脸哭了。李彬问她为啥哭,她说:“想家!”李彬心里一阵翻腾,是呀,他们还是孩子,我当兵的第一天夜里不也趴在被窝里哭过鼻子吗?我应该给他们更多的关怀和温暖。不过,几天后,他又翻脸了。这些学生太不象话了!下午三点了,他发现有三个同学蒙头大睡;在另一个寝室,三个同学在打扑克,脸上贴着纸条。真让人又可气,又可笑。李彬把他们狠狠地训了一顿。别以为你们是凭分数考上的“时代宠儿”,我就是要狠狠地管你们。他面色铁青,言辞尖刻。

时间很快过去了,尽管李彬起早贪黑,可班级的工作不见起色,同学们对他敬而远之。他想征求一下同学们的意见。

337教室寂静无声。李彬站在讲台前有些烦躁,十分钟过去了,竟无人发言。他用手敲了敲桌子,提高了嗓门:“你们是不是建机80班学生?对班级一点意见也没有吗?”自然是沉默。

“老师,我给你提一条意见!”终于有一个学生站了起来。“给我?”李彬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好,你提吧!”

“你太严厉了,批评人太狠……”

“你开会讲话空洞乏味,走形式……”

“你偏向班干部,处理问题不公……”

意见提完了,班会结束了。李彬坐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清醒了许多,似乎今天才认识了自己的学生。他佩服这些孩子的率直,虽然有些偏激,可他们说的是心里话。敢想、敢说,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这大概是八十年代青年的一个特点。这说明了他和学习之间还有一堵墙,他把学生当成了管教对象,而学生把他当成了可畏的教官。尽管他心里燃着一团火,可在学生看来他脸上挂着一层霜。理解,理解!他和学生之间多么需要相互的理解!

新生入学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到来了。李彬向同学们建议搞一个以吃饺子为内容的晚会。月上中天的时候,建机80班教室里热气蒸腾,煤气炉跳动着淡蓝的火苗,钢精锅里水花翻滚,男生在擀饺子皮,女生在包饺子。不知谁的脸上蹭上了面粉,引起同学们一阵哄笑。这时门开了,李彬提着满满一兜苹果,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同学们,祝你们节日快乐!我也来尝尝你们的饺子!”“乌拉!”同学们一阵欢呼。北京姑娘朱首明竟高兴得跳了起来。

同学们以为李老师是不会来的,中秋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是呀,李彬家有年迈的父母,他整天穷忙,全家难得吃一顿团圆饭。今天妈妈忙乎了一个下午,做了好几个菜,要留他在家吃饭,可他还是跑来了。再说,逢年过节是他给穗穗写信的时候……“老师,请您先尝尝!”十几双筷子一齐递过饺子来。他望着十几张真诚的脸,眼睛湿润了……他感到了一种幸福。他爱父母,他爱妻子,也爱身边这些可爱的学生。他相信爱的链条会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他和学生之间的那堵墙消失了。

李玉利同学在排球比赛中小腿骨折,李彬心疼得动了容。他从家里端来鸡汤送到李玉利床边。李玉利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就是在家里生病,他也没喝过鸡汤啊。四年来,不管班上谁有了病,李彬都带着水果、罐头去看望。十七八岁的孩子远离父母,生了病感到特别的孤独。这时李彬来到了他们面前。李老师成了他们除父母之外最可亲近、最可信赖的兄长。有些对父母不能说的话,也要对他说。

一个学习出色的男生成绩突然急剧下降,李彬十分着急。一天,这个学生来找李彬了。他哭了,倾吐着内心的痛苦。他深深地爱着一个女同学,热烈的追求没有得到对方的回报,他陷入了苦海不能自拔。有好几次他徘徊在松花江畔。“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想到了死,想到了出走,想到了犯罪……”“那你为什么来找我?”“我想到老师在我身上花的心血,我不能那样做!”李彬说:“这就对了,你没有失去希望!”

他扶着这个学生的肩头,走出校门。他们沿着浓荫遮盖的人行道,缓缓而行。天黑了,一只看不见的手把灯光散布在一幢幢大楼的窗上。他们的身影在路灯下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李彬告诉他,人生的路还很长,很宽,生活会比今夜更美好。他们讲到了保尔和冬妮娅,讲到保尔如何忍着内心痛苦在风雪和泥泞中筑路……

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花。班上有个同学叫邓波,性格有点“古怪”,经常和李彬“对着干”。一天下了早操,邓波突然昏倒了,李彬赶紧把他背到校卫生所,又叫来轿车送到医院。医生要化验大便,李彬把邓波背到厕所,给他擦大便,他不让,可自己一点劲也没有。李彬为他系上裤子,又一步一步地把他背回诊室。他哭了。“我一直挑老师的毛病,与老师作对。可你对我这么好,我对不起你呀!”“不,是老师对你关心不够!”李彬扶着他的肩头,自己也落了泪。

李彬在一篇论文中写道:“感情是思想政治工作的主体和客体相结合的熔点。政治工作的客体渴望更多地得到主体对自己内心世界的理解,以及人格上的尊重,希望相互间的平等对话和得到体贴、温暖的情感。当主体发出的情感信息得到客体的心理满足时,客体就流露出喜悦和振奋的情绪,并受其情绪控制,愿意放弃错误的观点,使思想纳入正确轨道,对未来充满信心。”这是用心血写成的论文,可作本段小结。

不过还要交待一句,李彬不仅感动了他的学生,还感动了他的妻子。在李彬家里我们见到了她,娇小妩媚的南国女子透着一股军人的潇洒、干练。这位女军医是从南京来赴鹊桥会的。她以女主人身分忙着为我们沏茶倒水,然后坐在丈夫身边,对我们侃侃而谈。

“他信里经常给我讲他们班同学如何如何。时间一长,我也挺感动。我记得他给我寄来一张院报,那上头写一个学生被他的工作感动得哭了。我想,他干得不错。我甚至想,我要成为他班上的学生多好!我们班的同学看了报纸,也挺称赞他的,我心里还挺骄傲呢!那次李彬要到我们学校度假,这帮女孩子也高兴了,问我叫他李大哥,还是叫李老师,我说就叫李彬!你说,多有意思!”说着她爽朗地笑起来,李彬笑了,我们都笑了。

第二论题:关于积极探索和阅历不足的矛盾

李彬一笑起来,眯着眼睛,露出整齐的白牙,你会觉得他是那样的单纯,天真。而一旦他思索起问题,用手支撑着前额,紧锁眉头,你会发现他的成熟和深沉。

连续几天的采访使我们成了朋友,现在我们完全是敞开思想探讨问题了。

“怎样看待这一代大学生?”我们想听一听这位全国优秀青年思想政治工作者的意见。他没有正面回答。沉思片刻,他给我们讲起了前几年的“食堂事件”。

可以说,食堂是高校的“火药筒”。李彬所在的建工学院食堂是全省高校的优秀食堂。1981年也发生过“风潮”。伙食质次价高,引起学生的公愤,78级几个学生“揭竿而起”,一天中午突然宣布“罢吃”,而且站在食堂门口不让其他班同学进入。建机80班的同学来找李彬老师问怎么办。李彬说了这样的意见:“第一、食堂存在管理不善问题,欢迎同学批评,我一定向学院转达大家的意见。第二、饭菜质次价高,有多方面的原因,学院有许多困难,大家要体谅。第三、‘罢吃这种作法不好,有意见可通过组织向上反映。”有的同学说:“那我们找78级辩论去!”“应该相信78级同学会正确认识这个问题。”李彬安排同学们到学院附近饭店买了烧饼,吃了中饭。下午在院党委召开的紧急会议上,他和各班辅导员反映了学生们的意见,第二天食堂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李彬说:“这一代青年从本质来说,是很可爱的,可以说是中国未来的希望。他们对现实不满,是他们希望一切都应美好。他们对党有意见,是容不得任何人玷污我们的党。不过,他们把一切都理想化了。在他们面前只有朝日、鲜花、春天。如果来了一片乌云,他们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花上生了一只小虫,就要把花扔掉;来了一阵寒流,他们就诅咒春天的无情。这是他们的幼稚之处。这代大学生有很强的探索精神,思想活跃,对社会有一种新鲜感。但他们涉世不深,阅历太浅。这样,积极探索和经历不足就造成一对矛盾。这种矛盾,给他们造成一种危险,很容易被一些思潮吸引和打动。为什么前几年萨特的思想一度在大学生中流行,就是这个原因。对青年人只能引导,不能压制,他们就象皮球,你给他们的压力越大,他们蹦得越高。”

李彬的见解,引起我们极大的兴趣。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他又举了个例子。

1981年秋,北京工人体育场中国战胜科威特那场足球之战,也在北国边城的大学里引起一阵狂热。兴奋的学生把暖瓶摔到楼下,又敲着脸盆,点起自己的被褥,登上楼顶欢庆胜利。李彬对建机80班的学生说:“爱国主义的热情可以理解,但不能狂热,狂热过度就会成为破坏力。胜败乃兵家常事。踢胜一场球,不能说明我们的伟大。在世界上我们落后的地方还很多。”学生的过分举动引起校方紧张,有人主张以后凡有重大国际体育比赛关掉电视不让学生看。李彬不同意这种意见,“我们不但不能禁止,而且还应当创造条件让他们看,看完组织他们讨论,给他们正确表达自己感情的机会。”李彬的意见是对的,建机80班的同学说:“每看一场体育比赛,比听一次乏味的政治报告都受教育。”

李彬是个开明的现代思想政治工作者。他善于从学生的思想实际出发,采用学生喜闻乐见的形式来搞思想教育。学工科的大学生仰慕中外著名的科学家,李彬就建议同学们开展宣讲科学家事迹活动。学生们讲爱因斯坦、居里夫人、李四光、韦钰……多思、善辩是大学生的特点,李彬组织全班同学开展“人生的支柱究竟是什么?”的大讨论。文学是青年的伴侣,组织青年读小说又成了李彬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的契机。《高山下的花环》在学生中引起轰动。有的同学说:“我佩服梁大娘母子含辛茹苦的牺牲精神,可我又对解放三十年来沂蒙山区人民的艰苦生活感到悲哀!”李彬把问题引向深入:面对落后的祖国,面对含辛茹苦的父老,我们肩负怎样的责任?同学们回答:不能做指手划脚的旁观者,发愤图强,振兴祖国,让梁三喜瞑目,让梁大娘幸福!

真是别开生面,建机80班的毕业教育也是从读小说开始的。当有人在为毕业分配而奔走,而痛哭流涕,而绞尽脑汁时,他们则在通宵达旦地读小说《北国草》。这是作家从维熙的力作,它记述了五十年代北京青年垦荒队在北大荒的生活。李彬偶然读到了这部书,激动得彻夜难眠。他把书推荐给学生,大家争相传阅,不几天,全班同学都看了一遍。大家在思索:我们八十年代大学生肩负什么样的历史责任?难道只有“天、南、海、北”才是我们施展才华的地方?火焰般的年华如何在更广阔的空间,在最需要的位置上释放更多的热能?

一天,李彬正和同学们在体育馆看球,邓波来找他。邓波推了推玳瑁眼镜,激动地告诉老师:“我准备到大西北去工作,我想听一听老师的意见!”李彬心里一阵惊喜,他为邓波的进步高兴。记得几个月前,他们谈心的时候,邓波曾说过,姥姥在北京,他希望能分到那里,照顾年迈的老人。李彬已注意到,在毕业教育中,邓波这个沉默寡言的包头小伙子思想活跃起来。李彬没有急于作肯定的答复。“邓波,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分到大西北是一件大事,你再好好想一想!”

政治思想工作不是政治思想攻势。李彬不想给任何一个同学造成一种政治压力。他是戴过大红花,当过知识青年的,他不能忘记自己是怎样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被装上火车运往边塞的。他也不能忘记,几年后,又是几十万的青年挤上火车,象逃避瘟疫似的大返城。他意在播洒春雨,造成一种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让种子自己去发芽。

种子终于在春风中破土而出了。星期天邓波跑到李彬家,和自己信任的老师讲自己去大西北的思想过程,讲到大西北要干的事业和可能遇到的困难……他们从上午八点一直谈到下午四点,李彬终于笑了,他握住了邓波的手:“好样的,我支持你!”

邓波向院党委郑重地提出申请:到大西北去!到青海去!让青春在青海高原开出灿烂的花朵!建机80班全体共产党员向院党委提出:到祖国最需要、最艰苦的地方去!建机80班全体同学向院党委提出:时刻听从祖国的召唤,坚决服从组织分配。邓波和建机80班的行动震动了全院,震动了黑龙江所有高校。

邓波西行青海,李彬亲自为自己的学生送行。在西去列车的窗口,他们并肩而坐,“一站站灯火扑来,象流萤飞走,一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他们想起了贺敬之的《西去列车的窗口》

李彬如数家珍地介绍他每一个学生的进步,他提供这样一个数字:四年里,他班里的32名学生有11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占学生总数的34.3%。这个比例超过了同期毕业班的10倍。

第三论题:关于“自由度”、凝聚力及“影响源”

李彬激动了,他站起身来,打着手势,向我们讲述难忘的青海之行。他讲青海高原的绮丽风光,讲青海湖的广阔浩森和那种从未见过的湛蓝。他说,邓波在青海干得很好,本来他要到基层去,可被留在建设厅搞科研。他拿出邓波寄给他的贺年片,那上面写着:“请老师相信,我在这里会干好,有画面为证。”翻过明信片,是一幅让人感奋的画面:一望无际的青海湖岸是陡峭险峻的岩壁,岩壁上一群黑色的鸟儿在垒窝,一只鸟儿正振翅向更高的岩壁飞去。

在李彬这里,我们还看到其他同学上百封的来信和各色各样的贺年片。在北京建筑出版社工作的那位北京姑娘朱首明寄来的贺年片是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蜡烛把整个画面照成一片通红。山东姑娘辛俊玲写了一封长信,介绍自己任教后如何象李老师一样深情地爱学生。这些学生已经毕业快两年了,他们的心还连在一起,还和他们老师的心连在一起。这是一个多么有凝聚力的集体呀,我们钦佩它的缔造者。

说起这个集体的形成,李彬感慨万端。“也许这是大学生的一个特点吧,他们要求有很高的‘自由度,在家有父母的约束,在中学有老师的约束,现在远离父母,老师又管不着了,可以当自由神了。不关心集体,不关心别人,把散漫、浪荡、不修边幅当作一种风度。我们班的同学刚来时也这样,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一间屋住八个人,暖壶水喝完了,宁可到别的屋借一杯,谁也不愿意为别人去打水。对了,跟三个和尚没水吃一样!我看了生气,下决心非把这些‘散仙拢起来不可!”

“对学生严格管理是对的。”我们走访了留校或在这里念研究生的建机80班同学,他们都这样认为。“可是许多报刊报道我们老师如何爱学生,这只是一个方面。只有爱是不够的,因为老师终究不是保姆。”

“我当过兵,知道军队之所以有战斗力,是因为有铁的纪律。我曾对学生讲过,石墨和金刚石都是由碳原子组成的,但它们一个柔软,一个坚硬。这是因为它们的晶体结构不同。一个集体要团结向前,必须象金刚石那样紧密地凝结在一起。我相信马卡连柯的话:‘只有一个人长时间地参加有合理组织的,有纪律,坚韧不拔和有自豪感的那种集体生活时,性格才培养起来。”李彬是有深刻体验的。他要求学生相当严格。凡在大学工作的都知道,让一个班的大学生早上起来跑步有多么困难。可是在李老师的要求下,建机80班做到了,而且坚持了四年。开班会,两个同学来晚了五分钟,李彬严肃地说:“因为他们的迟到,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今天的会不开了。明天还在这个时间开。”第二天,同学们按时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里。这以后,他们班开会没有迟到的。严格的要求培养出铁的纪律。一次开全院运动会,突然下起阵雨,全场大乱,可建机80班没有一个同学离开自己的位置。铁的纪律,又培养出集体主义的精神和顽强的意志。他们班没有突出的人才,可在全院比赛中,凡是集体项目他们总夺冠军。全院万米长跑,最后剩八个人,有三个是建机80班的。

在采访中,我们发现许多发生在建机800班的好人好事,看来细微,却象珍珠一样光彩夺目,联成一串就是价值连城的项链,因为它们反映了一种品格、一种精神,八十年代大学生应有的精神风貌。

——李玉利同学小腿骨折,100多个日日夜夜,全班31个同学轮流为他当护士,买饭、打水、洗衣……过五一节,三个同学背着身高。80米的李玉利去三里外的影院看电影。

——一个同学在寝室看书,发现水房来热水,就给全班每人打了一盆,他说:“做完这件事,心里很高兴,能为他人服务是一种享受。”

——全班到上海实习,船票两种,四等的在上层,每人一床;五等的在舱内,是大通铺。17个人抢着要五等票,争得面红耳赤。

——第一学期放假,同学们都想在家多住几天,谁也不肯提前来校。第二学期放假,32个同学都提前返校,辛俊玲同学提前两天回校,走出站台,有八个同学等着接她。她笑着扑过去,比见了亲姐妹都高兴。

有人奇怪,李彬一个30多岁的小青年,靠什么力量,把最难弄的一帮大学生教育得这么好?这确实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说来也很简单,他靠的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度责任感和事业心。他说,我塑造了学生,也同时在塑造我自己。我要用自己的行动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形象,让他们看到共产党员是好的,党是有希望的。对学生来说,我是他们最近的一个“影响源”,我要通过自己的一言一行告诉学生,一个青年应该怎样学习、工作、生活。我知道,这一代大学生不仅听你怎么说,主要看你怎么做,他们最厌烦言行不一的人。

有人说时间最宝贵,李彬把除去休息的时间都献给了自己的学生。有人说金钱最宝贵,李彬每月六七十元,除去资助家庭困难的同学,给有病的同学买慰问品,他所剩无几。有人说爱情宝贵,可他忍受夫妻两地分居的痛苦,专心致志地搞好自己的工作。

李彬是个有血有肉的青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坦率地对我们说:“五年的两地分居是够苦的,这种苦别人很难理解。总是天天盼着能相见,一见了面又怕分手。每次她来探亲,我真想整天陪着她,可学校的事太忙,我怎么能扔下自己的学生?她探亲要走了,我又后悔,火车开了,我还跟着跑。只要我愿意,我是有条件调到南京工作的。有时我也想,这是何苦呢,调到一起过个舒心日子算了。可最后,还是战胜了自己。事业比爱情更有吸引力。我从学生的爱、集体的爱中得到补偿!”李彬的心血没有白流。他为祖国培养出一批优秀人才,院党委、省委、团中央对他的工作给予高度评价。在我们这次采访之前,李彬被评为省劳动模范。高校专职政工干部当劳动模范,在这个省还是第一次。

“李彬老师,您是我人生之路的引导者,我永远感谢您。四载相处,您的品格、精神对我过去、现在、未来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是一个学生的临别赠言。毕业生走了,新同学又来了。李彬,还是用他的实践来探讨大学生思想政治工作问题……

匆忙中完成了这篇报道,却想不出题目。我读给友人听,他说议论太多,倒象论文了。好吧,就算是论文吧,是一个青年思想政治工作者关于大学生问题的论文。论文一般趣味性差,但愿有人读他。特别希望那些德高望重、对青年寄予厚望的老前辈,那些日理万机、时刻关心大学生问题的省委书记们能读到它。至于国外新闻界的同人读不读,就自便吧!

(插图:田如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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