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位青年朋友的信

侯仁之

××同学:

承你热情询问，我也就只好如实地把这些在我身上已经无法弥补的经验教训，选择我认为最重要的三点，写在下面，不一定正确，仅供你参考。

第一，在学习的领域里，千万不要“划地为牢”来限制自己，当然更不要“固步自封”。

你在来信中提到对数学、物理和化学这三门课都很有兴趣，因此准备献身于自然科学的研究，这很好。但是在自然科学这个极为广阔的研究领域里，似乎不宜很早就给自己在思想上定个框框，划个范围。最好是尽量争取先有个广博一点的知识基础，有个开阔一点的科学眼界，对于初学者来说这是十分必要的。在主观上千万不可“划地为牢”，以致不敢越雷池一步。这种思想状况有点类似“固步自封”，是十分有害于科学上的进取精神的。科学上的进取精神，有点象拓荒者的那种劲头，一方面他在已开拓出来的知识领域里站稳了脚跟——也就是已经掌握了坚实的基础知识；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一方面，他还能勇于探索，随时冲破一切成见的束缚，以极大的热情和魄力，去开拓那渺无涯际的自然界中未知的领域。人类征服自然的智慧和力量就是来自这样的一些前赴后继的拓荒者。

第二，在生活的道路上，千万不要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天地里，更不能“作茧自缚”。

一个热衷于自己专业的青年，由于自己的兴趣过分集中，常常容易在日常生活里只顾得上和自己趣味相投的人打交道，而不善于和其他不同于自己兴趣的人来往，更不容易跳出自己的业务范围，去参加一些集体生活中的社会活动和承担一定的社会工作。长此下去，就不免把自己置于同龄人丰富多采的集体生活之外，其结果也就无异于在精神上“作茧自缚”。

我记得当我青年时代准备转学深造的时候，我受益很多的一位老师指点我说:“择校不如投师，投师要投名师。”我国民间也有一句经验之谈，就是“严师出高徒”。这两句话，确实都是“至理名言”。但是现在看来，在今天的大学里，除去“名师”、“严师”之外，众多的青年学生相聚在一起，也同样是创造良好学习环境的重要条件。除去老师的“循循善诱”传授知识技能之外，同学们彼此之间的切磋琢磨，砥砺学行，有时甚至更为重要。因为师生的接触时间究竟不多，即使确有陶冶感染之益，亦自有限，而同学之间终日聚首，在同是青春而敏感的心灵里，最容易激荡起崇高意境的波澜；而峥嵘的头角，在互相“撞击”中，又必然要迸发出灿烂的火花。我终生感到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在我自己的青年时代，我曾过多地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真象是“作茧自缚”，因而也就不可能追随我那些活跃在时代洪流中的同窗益友破浪前进。历史的事实已经证明他们所走过的道路乃是更加正确的，而我则是一直踯躅在迂回曲折的羊肠小径上，直到祖国解放了，我才真正找到了大踏步前进的方向。我讲最后这几句话，也是希望你能引以为前车之鉴。

第三，更重要的是在政治的方向上，务必保持“耳聪目明”，绝对不能“闭目塞听”，以致看不到一个伟大时代的来临，听不到可爱的祖国的召唤。

写到这里，似乎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话可说了。可是在我的耳边又忽然回响起革命导师恩格斯关于欧洲“文艺复兴”的时代所讲过的一段话:

“这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改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给现代资产阶级统治打下基础的人物，决不受资产阶级的局限。相反地，成为时代特征的冒险精神，或多或少地推动了这些人物。)……他们的特征是他们几乎全都处在时代运动中、在实际斗争中生活着和活动着，站在这一面或那一面进行斗争，一些人用舌和笔，一些人用剑，一些人则两者并用。因此就有了使他们成为完人的那种性格上完整和坚强。书斋里的学者是例外:他们不是第二流或第三流的人物，就是唯恐烧着自己手指的小心翼翼的庸人。”(《自然辩证法·导言》)

这段话写得多么好啊!可是也要看到，这里所说的“文艺复兴”时代，乃是四个世纪以前欧洲资产阶级社会刚刚从封建社会里脱胎而出的时代，而今天在我们的祖国，却已经进入了无产阶级所开创的社会主义社会的新时代。这个空前伟大、方兴未艾的新时代是属于你们的。它也同样需要而且必然会产生出肩负着这个时代使命而英勇前进的巨人。这些巨人决不是从天外飞来的，而是从你们当中脱颖而出的，他们的特征也必然都是在时代的运动中、在实际的斗争中生活着和活动着，从而使他们获得了性格上的完整和坚强!

青年朋友:你能够听到这个伟大时代奔驰前进的脚步声么?你一定要擦亮眼睛，迈开矫健的步伐，努力争取跑在这个伟大时代的最前列，千万不可“闭目塞听”，变成一个时代的落伍者啊!

(河南吴东水推荐，摘自《中学生数理化》198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