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道路

〔德〕弗里德里希·里希特　周　泓　李　昃

那是除夕，一个老人站在窗口，他抬起忧伤的眼睛，凝视着蓝黑色的天空，那里繁星闪烁，犹如朵朵洁白的百合花，漂浮在清澈、平静的湖面上。接着他又低头俯视大地，那里，没有几个比他现在更绝望的生命在走向他们唯一的终点——坟墓。他在通向这一终点的阶梯上已整整走了六十级，他所走过的道路给他带来的只是过错与悔恨。他身残体弱，头脑空虚，内心痛苦，风烛残年，一无安慰。

青春的岁月梦境般地浮现在他眼前，他回想起了那庄严的时刻，父亲把他带到两条道路的起点——一条通向宁静、和煦的大地，那里覆盖着丰硕的庄稼，回荡着温柔、甜美的歌声；另一条把徘徊者带进黑暗的深渊，那里没有出口，毒液代替了流水，毒蛇嘶嘶蠕动。

他仰望着夜空，在极度的痛苦中呼喊着:“唉!青春啊，你回来吧!父亲啊，再一次把我置身于生活的起点，让我选择那光明之路吧!”然而，父亲和青春的岁月都已一去不返了!

他看着飘忽的光亮漂过漆黑的沼泽，然后消失湮灭。这就是他虚度的年华。他目睹一颗星从天而降，被黑暗所吞噬。这就是他自己的写照；徒劳的悔恨好似利箭，扎入了他的心底。此时他又想起了早年的同伴，曾经跟他共同扬起生活的风帆，可他们已踏上美德、奋斗之路，在今日除夕，他们受到尊重，感到快乐。

在高耸的教堂塔楼上的大钟敲响了，钟声萦绕在他的耳际，使他回忆起父母对他这误入歧途的儿子童年时代的一片深情，回忆起他们对他的教诲，为他向上苍所作的祈祷。由于极度的羞愧和悲伤，他再不敢仰望太空，因为父亲就居住在那里。泪水涌出了他那暗淡无光的双眼。他极端绝望地大声呼喊:“回来吧，我的童年，回来吧!”

青春真回来了，因为以上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在除夕所做的一个梦而已。他还很年轻，只有他的过失是真的。他衷心地感谢上帝，时光仍然属于他；他还没有堕入那黑暗的深渊，他可以自由地踏上通向宁静大地的道路，那里向阳的累累果实在召唤。

你们，仍然彷徨在生活的起点的人们，不知道该选择哪条道路。记住吧!当岁月流逝，你失足在黑暗的山林中时，你会痛苦地呼唤:“唉，青春啊!回来吧!还我青春年华!”但那时呼唤已没有用了。

(插图:吴冠英)

(原载《英语世界》198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