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作品中的人物诨名

川江水

优秀文学作品中那些形象、生动、贴切、新颖、概括性强的人物诨名，给人印象至深，以至读者记住了诨名而忘了人物的本名，这是常有的事。例如，我们记住了赵树理笔下的“小二黑”、“二诸葛”、“三仙姑”、“常有理”、“惹不起”、“能不够”、“糊涂涂”、“小腿疼”、“吃不饱”等一大串浑名而忘记了他们的本名。

对于人物诨名，鲁迅先生有过详尽的论述。他在《五论“文人相轻”——明术》一文中说:“果戈理夸俄国人之善于给别人起名号——或者也是自夸——说是名号一出，就是你跑到天涯海角，它也要跟着你走，怎么摆也摆不脱。这正如传神的写意画，并不细画须眉，并不写上名字，不过寥寥几笔，而神情毕肖，只要见过被画者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夸张了这人的特长——不论优点或弱点，却更知道这是谁。”又说，“一个简括的诨名”，比“用头号字印成”的一篇文章的“题目”，还要“不容易忘记”。可见，巧妙而准确地运用人物浑名，对于突出人物的思想性格，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有着重要的作用。鲁迅先生自己就善于运用人物诨名，他作品中的“阿Q”、“孔乙己”、“豆腐西施”等人物诨名给读者留下了永世难忘的印象。

一个好的人物诨名，必须形象生动。“豆腐西施”、“常有理”、“惹不起”、“小腿疼”、“吃不饱”，是何等的形象生动，作者通过夸张、象征、譬喻等手法，使人物的某些特点更为突出鲜明。《水浒传》里的一百单八将，都有诨名，而“黑旋风”李逵的诨名最为形象生动。此人的性格真象一股“旋风”啊!《高玉宝》中的“周扒皮”，《红色娘子军》中的“南霸天”的诨名也是极为形象生动的。长篇小说《山河颂》里的“铁鸡公”、“铁鸭公”(笔者记住了人物的诨名而忘却了其真实姓名了)富有而又悭吝，狭隘而又自私。读过《山河颂》的读者，只要看到这姓“铁”的一出现，就马上会联想到他俩好些桩损人利己、好占便宜的丑事，从而加深了对这两个人物的认识和印象。

一个好的人物诨名，还应该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前面提及的“黑旋风”、“周扒皮”、“南霸天”、“铁鸡公”、“铁鸭公”等，既是形象生动的，又是具有概括性的。“黑旋风”象征着革命，概括了那个时代农民起义的英雄们最可宝贵的革命精神，又符合李逵这黑大汉大刀阔斧的性格，以及强烈的革命要求。“周扒皮”深刻而形象地揭露了地主的残酷压迫和剥削，其蛇蝎心肠不就是要“扒”农民的“皮”么?“南霸天”概括地主阶级统治的黑暗社会。含义是深刻的。象这样的诨名，很容易激起读者对恶霸地主的无比愤恨，无疑是有助于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的。

从上面举的有褒有贬的例子中可以看出:人物的诨名不是作家随意加给的，它体现着作家的美学评价，渗透着作家爱憎分明的感情色彩。如“黑旋风”是肯定赞扬的，“周扒皮”、“南霸天”是否定、批判的，“常有理”、“吃不饱”、“铁鸭公”等是批评嘲讽、也是善意的戏谑。分寸感很强，而掌握好这种分寸感很重要。

(雷光推荐，摘自《花溪》198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