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在水利工地上

梁玉龙

全国一解放，徐悲鸿先生就准备画一幅歌颂新社会的油画。他想出去走走看看，体验生活，再进行创作，但是由于繁琐的事务缠身未能成行。

1951年春天，徐先生在报上看到了鲁南苏北兴修水利的消息。处于鲁南苏北交界的黄河支流，经常发生水患，危害巨大。这个工程是疏导沭河，引水人海，另外开凿一条长达两百公里的沂河，灌溉园田，变水患为水利，工程规模浩大，动员民工近百万人。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涌现出大量的劳动模范，对画家来说，是个很理想的地方。徐先生决定到那里去，并通知我和他一起去，我当然很激动。我知道这一次重要的任务是照顾好徐先生的身体。徐先生身体本来不大好，血压很高，在他身边总带着降血压药片。

我们本来是给徐先生买的软席卧铺票，论年龄、职务是无可非议的。但是，徐先生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和我们睡硬席，吃住都在一起，不愿意单独享受特殊待遇，临时只好把软席换成硬席。

徐先生一到工地就受到当地的领导和群众的热烈欢迎。许多人久闻徐先生大名，都来专程拜访，一睹风采。在商定好到工地参观写生等活动日程后，人们又提出要徐先生画马。徐先生虽很劳累，却十分痛快地一口答应了。他是有求必应的，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笔墨。

徐先生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晨六时起床，漱洗完毕，就阅读联共党史。政治学习是他一天中首先要做的事。早饭后就开始工作，有时去工地写生，有时在家画民工像，有时还要铺开宣纸画马，以兑现许下的诺言。徐先生说:“我是从来不开空头支票的，答应别人的事就应该做到。”说话讲信用，是徐先生一贯遵守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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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地写生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当场写生，一画就是一上午，春末夏初，常常被晒得汗流浃背。为了把这些来自农村、勤劳淳朴的民工形象收入画幅，徐先生潜心作画，几乎忘了一切。

为了给民工画像画得完整一些，又不影响他们的劳动时间，大家约好到徐先生住处来画。有一个劳模叫任继东，身高力大，每天开土十立方米，外号人称“任十方”，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形象好。徐先生请他到住处来给他画像。但民工只能在中午歇晌的时候才能来，所以徐先生中午也就放弃休息了。他把筷子一放，立刻就拿起画夹、炭笔画起来。我劝他不要太累了，他总是说，出来一趟不容易，应该多画一些，多收集一些人物形象。

从山东回来后，徐先生想把所收集的素材整理一下，准备画一幅导沭整沂兴修水利的油画。不幸因脑溢血病发，虽经医生抢救脱离了危险，但已半身瘫痪不能动笔。

徐先生逝世已经三十年了。他那坚毅不拔勤奋刻苦的精神和谆谆教导诲人不倦的感人形象，宛然在目，使我终生不忘。

(摘自1983年9月20日《工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