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川之源

陈汉元

俗话说，河有头，江有源。那么，长江的源头究竟在哪儿呢?

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我国有一部名叫《禹贡》的地理著作里，有着“岷山导江”的说法。这里所说的“岷山”，不是四川的岷山，而是指甘肃省天水县境内的一座山。作者认为长江就发源于这里。这个考证与实际情形差之千里，因为这里只是长江支流嘉陵江的发源地。

明代初年，有一位名叫宗泐的和尚，他从西域取经归来的时候，途经昆仑山麓，于是认为昆仑山就是黄河与长江的分水岭:山北之水是黄河的源头，山南之水就是长江的正源。

到了明代末年，我国著名的地理学家徐霞客遍游祖国名山大川，历尽艰辛到达金沙江畔。他在《徐霞客游记》一书中指出，金沙江才是长江的正源呢。很可惜，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这位伟大学者的考察范围只限于四川和云南，而未能深入青海，他连通天河都没有见到。

1720年，清朝的康熙皇帝也曾派使臣考察长江之源。这位使臣到达青藏高原后，面对密如蛛网的众多河流，不知所以，只有望洋兴叹。于是，他在奏章里写道:“江源如帚，分散甚阔。”不知长江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当然，那时候，既没有火车、汽车，也没有罐头食品和压力锅，更没有先进的测量仪，所以，我们对于先辈们所作的努力也就无可厚非了。

解放后，有关部门多次组织力量对长江源头地区进行测绘，到1974年终于在地形图上比较准确地标明了这个地区山脉和水系的情况。但是，长江的正源到底是哪一条河，仍然没有得到最后的确认。

1976年夏天和1978年夏天，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又先后两次组织大规模的江源科学考察，对这个地区进行全面的综合的调查研究。通过这些考察，人们终于找到了长江源头的准确所在地。它在青藏高原的腹部，西面是乌兰乌拉山，东面是巴颜喀拉山，北面是昆仑山，南面是唐古拉山。这是一块由西向东倾斜的高平原，长500公里，宽400公里，平均海拔5000米。

在这块辽阔的高原上存在着几十条现代峡谷冰川。这些冰川和周围的雪山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固体水库。由于长年的日照，这些冰雪无声无息地在消融着，掉下一滴一滴的水珠。在这个高原上，还有无数的泉眼，日夜不停地向地面冒出涓涓的泉水。

消融的雪水、冰水加上泉水，汇成大小不等、纵横交错的水流，无所谓河，也无所谓溪，从而组成了长江源头的水系。

这些涓涓之水，分别流进了源头地区五条主要的河流，它们是楚玛尔河、沱沱河、朵尔曲、布曲和当曲。

在这五条河中，论长度沱沱河最长；论水量，当曲河最大；论流域面积，楚玛尔河最广。

那么究竟哪条河是长江的正源呢?这个问题咱们留在后头再说。现在，让我们先来欣赏一下这个由雪山包围着的高原风光吧!

对于一些外地人来说，这里永远是冬天。在最冷的时候，温度在摄氏零下42度，年平均温度也只有零下4度。

当武汉、南京的人们热得跳入长江畅游的时候，而在这里工作的人们，谁也没有勇气脱去鸭绒服或者皮大衣。

俗话说，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从这个含义上讲，这里又永远是六月的天，永远是小孩的脸，真的是说变就变。

唐代文学家韩愈写过一首题为《初春小雨》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头两句是说，时值初春，毛毛细雨湿润着大地，远远望去，好象已是朦胧的一抹淡绿，而走近一看呢，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假如韩愈也能参加我们的江源考察的话，那么，此情此景给他的灵感可能会完全相反了。这里是:冰天雪地足下酥，百花近望遥却无……

为了避免狂风的摧残，同时也免得大量蒸发水分，这里的植物都是茎短叶小。然而，在同一天地里生活的各种动物，却与植物不一样，它们多半都长得又高又大，而且特别能跑。就拿黄羊来说吧，它们一旦发起疯来，时速可达90公里。

在这样一个冰雪世界里，这些动物为什么能够生存，而且还有这样大的能耐呢?据生物学家们分析，因为这里的植物营养价值高，含有大量的高蛋白、高脂肪、高纤维。这就使得众多动物能够获得足够的生存能源。

在江源地区还有不少湖泊，可以为水禽百鸟提供一个听不到噪音、受不到干扰的宁静的极乐世界。

许许多多的候鸟在这里恋爱，在这里成亲，在这里繁衍。到了深秋季节，它们就带着在这里出世的儿女，到遥远的南方去旅行。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楚玛尔河、当曲以及沱沱河的实际情形。

楚玛尔河发源于可可西里山的东麓。在江源地区

科学工作者在江源冰川中考察

从长江源头冰川中奔腾而下的沱沱河众多河流中，它的流域面积最广。它流经许多湖泊和沙丘，最后在曲麻来县的西边汇入通天河。

当曲，在藏语里是沼泽河的意思，它发源于唐古拉山的东麓。人们又称它为泉河，因为在它流经的地方有着数不清的泉眼，这些大眼小眼无休无止地喷涌着清清的泉水。在江源地区的所有河流中，当曲的水量名列第一。

但是要说长度，那么沱沱河就是江源河流的冠军了。

沱沱河发源于唐古拉山山脉的主峰各拉丹东雪山的西南侧。这里有一个雪山群。它们怀抱着两条巨大的冰川，分别躺在姜根迪如雪山的南侧和北侧。南边的冰川的源头就是万里长江真正的起跑线。

如果说楚玛尔河是长江的北源，当曲是长江的南源，那么，最长的沱沱河就是长江的正源了。

在世界著名的河流中，唯有长江的正源是如此波澜壮阔的冰川河。

沱沱河上的公路桥，全长2273米，修建于1963年，它是名副其实的万里长江第一桥。

沱沱河与当曲会合之后流入通天河。通天河在青海省玉树县境内，流程八百多公里。这里阳光充足，河谷宽阔，沼泽密布，青草遍地，真是天高高，云淡淡，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地方。

通天河，藏族同胞叫它为珠曲，意思是通天河的水是奶牛的水。多么美好的名字呵!正是这滔滔东去的奶牛之水，滋润着中华大地，正是这奔腾不息的奶牛之水，养育着千古风流。

(摘自电视连续节目《话说长江》解说词)

(摄影:沈延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