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儿童教育家陈鹤琴先生
1982-12-30孙剑影
孙剑影
一个雨后初晴的假日,我们到著名的儿童教育家陈鹤琴教授家串门儿。一进门,就见这位鬓须斑白的八十九岁老人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端坐在窗下,案上摆着许多书报、杂志,正在聚精会神地为少年儿童编写一套科技丛书。老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到我们到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笔,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并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蓦地一阵暗香飘来,室内的几盆水仙花分外繁茂。“陈老假日也不休息?”
陈老笑着说;“年岁不饶人,趁我还能干的时候,为孩子们多写几本书,为祖国的四化作点贡献嘛!”接着,陈老给我们谈起了他早年的一些活动。
陈老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1914年到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留学。1919年“五四”运动时回国,从事儿童教育工作,1924年在南京办了鼓楼幼儿园、幼师,并于1925年写出了《儿童心理学之研究》和《家庭教育》两本著作。这两本书陈老是以孩子陈一鸣作为研究对象写成的。对于儿童感觉、知觉、思维、想象、情感、记忆、意志、人格等各方面的心理现象连续观察研究了808天,作了详细分类记录,还拍摄了许多照片。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曾为陈老著的《家庭教育》一书写过序言说“愿天下父母共读之。”
抗战爆发后,他曾经在江西泰和城外三十里的一座荒山,搞过幼儿教育的实验教育,想要创造一个理想的学园。但是,腐败的国民党江西省政府主席,根本不重视儿童教育,百般刁难,不给经费,不给设备,不给人员,他原先“教育救国”的理想开始破灭。以后,他愤怒地离开江西,又到了上海。在鲁迅、蔡元培先生的支持下,编写了两册儿童用的课本、十多种儿童读物,翻译了著名的丹麦故事集。谁知,就因为他做了这些工作,竟遭到敌特机关的迫害。
抗战胜利后,他重新回到上海,办了幼儿师范,并把幼儿专科学校从广昌迁到上海。解放前夕,他又两次被国民党特务逮捕,罪名是“同情共产党”,“幼师是共产党老窝……”。直到解放后,陈老在教育上的抱负才得以实现。过去“教育救国”的幻想虽然破灭了,今日自己从事了一辈子的教育事业上的累累硕果却是那样令人高兴。陈老特别忘不掉毛主席和周总理几次亲自对他的教诲,感到自己真象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流呀流呀,今天才流入了大海,不会再有枯竭之虑了。
陈老现在89岁高龄了。除了解放后曾任过南京师范学院的院长外,现在还担任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九三学社江苏分社主任委员、中华教育学会名誉会长、中国人民保卫儿童委员会委员,社会活动仍然是不少的。但他热爱教育事业之心依然十分炽烈。他为全国教育科学规划出谋划策,继续发表心理学论文,在《中国新闻》、香港《大公报》、《澳门日报》上发表文章,特别是亲自动笔为江苏人民出版社撰写一套幼儿的科学知识故事丛书,想让幼儿一面看图,一面读故事,一面接受科学知识的熏陶,老教育家的一片苦心实在令人感动。
当陈老谈得兴致很浓的时候,他的老伴拿出了一张全家合影的照片给我们看。陈老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全家十四个儿媳、女儿、女婿,就有十三个共产党员。他们分别在北京、上海、南京从事科学、教育的领导工作,在这老园丁的影响下,就连在晓庄师范读书的孙女,“三好学生”陈虹也坚决地表示,毕业后一定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老人的生活起居,就象钟摆一样有规律。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晚上九点钟睡觉;一日三餐,按时定量,从不暴食暴饮。他从不服用什么补品。只有一个嗜好:每天清晨空腹喝杯浓茶,而且要放些糖;午睡后也要喝一次。几十年来他一直保持这个习惯。
陈老非常爱清洁,不仅衣裤勤换,就连床单也是隔几天就洗。热天勤洗澡。老人好动,整天闲不住,东转转西摸摸,喜欢找一些事做。他在八十五岁时,还自己动手修补买菜用的篮子,并且打扫卫生。他七十九岁时还能弩腰,踢脚;现在快九十了,也还经常一个人走路,不须别人搀扶。
陈老的孙女还向我们讲了一件有趣的事。一天早晨,她在菜场排队买菜,听见一位老人感叹自己七十岁了,老了,就忍不住插话说;“七十岁不算老,我爷爷快九十岁,还挺健壮呢。”这下可把老汉吸引住了。他跟着上门,来向陈老讨教长寿经验。他问陈老吃什么补品,穿什么衣服,甚至把床上的被子掀开,看看垫什么东西。陈老孙女笑着说:“有些人总以为我爷爷长寿有什么秘诀,其实什么也没有。年纪大的人,性情开朗,喜爱活动,起居有常,饮食有度,就能健康长寿。”
陈老孙女说完以后,陈老眉飞色舞,发出一阵纵声大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激动地对我们说:“愿我有生之年,为促进祖国教育事业的兴旺发展而竭尽全力!”
归途中,夕阳西下,天边堆积着五颜六色的彩云。我们不禁想起了另一位老教育家吴天石的名句:夕阳无限好,明日看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