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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是小资产阶级的自我表现吗?

1959-08-16赵鹰

中国青年 1959年3期
关键词:青春之歌林道静春之歌

赵鹰

“青春之歌”出版后,立即受到广大青年热烈的欢迎。有不少人是在双反运动中交心时读它的。读着读着,就如同照见了自己,也更下定决心,破个人主义世界观,立共产主义的大志。我是在参加十三陵劳动前后断断续续看的。读过以后,我曾在日记本上写了这么一句:“它帮助我认清了人生的道路,人活着有更高的意义”。在“双反”中,几次剧烈的思想斗争都使我联想到“青春之歌”,它给了我力量,它给了我大破大立的勇气。事实上,许多同志都有同样的感受。说这些无非是为了说明一件事:我们评价一部作品不能单凭个人的主观,而要看看它的实际效果。如果评论者不是对事实熟视无睹的人,那么他就会看到“青春之歌”已经产生的巨大意义。当然,我并不认为一本书受人欢迎就能完全证明它的价值。问题在于,千百万读者从它那里吸取了什么。它鼓舞了人们前进,还是使人消极徘徊?读过它以后,人们是更加愿意参加革命,与工农群众相结合,还是反而要远离群众?……事实证明,“青春之歌”激发了青年一代的向上心,读过它,青年知识分子是更感觉到有自觉革命的必要,更加积极地要求下乡下厂,参加体力劳动。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青春之歌”是符合党的要求而指引着青年走向革命的道路的。

这是不是说,“青春之歌”已经十全十美了呢?事实上,它也确有着许多缺点。听说,工农群众就不那么喜欢这本书。我想原因有二:一,在这本书里,还有一些与工农群众不相适应的知识分子“调调”,也许可以说,作者所写的知识分子形象有许多还不是完全能为工农读者所接受的,包括他们的思想、生活和语言。甚至有一些地方还流露了一些小资产阶级情绪。如对林道静有时流露出来的感伤情调,作者还不能站得更高地来加以批判。二,写的是知识分子的题材,工农对这样的题材作品的需要远远不及他们对“红旗谱”“百炼成钢”等作品的需要。工农读者固然可以从这里认识到党所领导的“一二·九”运动,优秀共产党员的形象对他们也有很大的教育,但毕竟与知识分子读者所感受的不同。知识分子参加革命过程常常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因此,写知识分子走向革命这样题材的作品,常常使他们更能受到深刻的影响。当然我们不能由此导致这样的结论:以为知识分子就应该专读写知识分子的作品。首先,我认为,知识分子不能只以知识分子形象来教育自己,而必须学习工农,因此,阅读以工农斗争为题材的作品是极其重要的。只不过他们在读写工农斗争的作品之外也常常需要一些写革命知识分子题材的作品。在我国目前的情况下,改造知识分子是一个重要任务,适量地写知识分子参加革命斗争的作品是有助于完成这一任务的。因此,我觉得不能单纯从某一本书是否适合工农群众的直接需要来衡量它的价值。

前面这一段话,就是我评价“青春之歌”的基本出发点。因此,我觉得郭开同志文章中的论点是大可商议。

我很同意编者按中指出的,对文学作品的评论,是关系到人们看问题的观点和方法。郭开同志虽然一再说明,看问题不能离开辩证唯物主义观点,但恰恰相反,他的实际分析是常常离开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他不是从全书的总的倾向来分析,而是断章取义;他不是从发展过程来衡量林道静,而是用“静止”的片断的场面来衡量林道静。因此,他就不可能真正从书中所表现的东西中深刻地挖掘而是带着主观的判断来下结论。我们分析文学作品也如同分析生活中的一切事情一样,一刻不能离开党的立场,党的思想指导,但是,以为用一些原则而不加以具体分析就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那是做不到的。正如恩格斯给爱因斯坦的信中所指出的:“不把唯物论的方法当作研究历史的指导线索,而把它当作现成的公式,将历史的事实宰割和剪裁得适合于它,那末唯物论的方法就要适得其反了。我以为,郭开同志分析“青春之歌”正是这样以一已定的观点出发而把作品中的材料割裂开来以适应这观点,以为这样是正确的观点,但真是适得其反。

郭开同志提出的三个问题我以为实际上是一个问题,那就是作者是否站在党的立场去刻划林道静。郭开同志认为作者是站在小资产阶级立场上去写林道静,因此在表现林道静的小资产阶级的情调后,自然也就不会写林道静的自我改造,因而,林道静终究只是一个革命民主主义的小资产阶级形象而不是一个党员形象。所以,他实际上不承认林道静走向革命的道路。

作者有没有写林道静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呢?写了,而且还费了不少篇幅。但我以为,作者是把这样的描写与她整个发展道路有机地联系起来的。作者展示她的小资产阶级弱点,也展示她怎样在革命斗争中逐步克服自己的弱点。作者不是肯定她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而是企图深刻地揭露它,批判它。在作者刻划她,揭示她内心的矛盾,以及后来走的另一道路这整个过程中,就是对她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情绪的否定。我以为这一点正是作者的成功之处。她没有把知识分子的改造写成一朝一夕的事情,相反却是写出知识分子彻底改造自己是一个痛苦的斗争过程,真是每前进一步,就要和旧我厮杀一阵。即使到最后,林道静也还难免带着一些软弱的感情。林道静身上的弱点是否就影响她成为共产党员,作者这样写是否就歪曲了共产党员的形象?不错,每一个人都必须具有一定的觉悟才能加入共产党。林道静对党对革命的忠诚,在考验面前的不屈,对共产主义理想的坚定不移等等,就说明她已具备一个共产党员的条件。但是,我们也知道,不可能每个人参加共产党前就已经彻底改造了自己,忠勇战士、优秀的党员是在党领导下的实际斗争中锻炼成长的,许多非无产阶级意识是在日后才逐渐克服的。做一个共产党员,从个人方面来说,只不过是锻炼成为完美的人的更高的起点。江华、卢嘉川、林红等所已经达到的,是林道静所必然会达到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剪断小资产阶级的尾巴。作者正紧紧抓住这一中心问题来刻划林道静的成长。在入党以前,林道静接近了革命,受了卢嘉川的影响,但是她是带着“英雄”的梦幻来理解革命的,她以为参加革命就可以解决她一个苦恼的问题:不愿意“平庸”地“无意义”地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卢嘉川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的动机是为了拯救人民于水火呢?还是为满足你的幻想——英雄式的幻想,为了逃避你现在平凡的生活?”这样一个问题,正是她一个最大的思想问题。每当她前进一步,总是要与这样的思想斗争。后来她入党了。和刘大姐住在机关里,她曾经请求让她到解放区去:“妈妈,允许我到苏区去吧!我要拿起枪来,我……我不能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了……。”这不正是她的老毛病重犯吗?大姐给她谈到自己的经历以后,还说:“踏实实地工作吧!党需要你在哪儿,你就在哪儿。不拿枪,但是你可以用笔、用思想、甚至用我们的洗衣服板子——它也是武器——和敌人战斗!”不正是党这样亲切的教导,使得她逐步地克服了这种思想意识吗?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有着两重性,一方面有革命性,一方面又有软弱性。如果他能把自己的革命要求和党的事业联系起来,并且不懈地改造自己,那他就可以逐步克服掉软弱性。林道静正在走着这样的道路,在她成长过程中,总是一步一步地和旧观念决裂。就拿郭开同志所举的一些例子来说,同样可以看到她这种特点。

譬如卢嘉川教会她用阶级观点分析人,但是她还相信“什么事都不应当隐瞒自己的爱人。”郭开同志认为这是她的所谓“阶级观点”。我想,如果不是想当然,而是从书中所描写的实际情况出发,就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作者难道认为这是她的“阶级观点”吗?作者恰恰在这里批判了她的小资产阶级的劣根子。这其实是很清楚的。

郭开同志一方面责难作者美化了知识分子,另一方面却自己也要求对知识分子出身的党员加以美化。他说作者写林道静在北大领导斗争时,遇到了困难时就显出“可怜样儿”来,以为这样就是歪曲了党员的形象。党员是不应当害怕困难的,而且也确实有不少党员(江华、卢嘉川、林红)等是蔑视困难的。但我们不能忘记,林道静是刚刚参加革命,一个昨天还是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一冠上党员的称号,就可以完全换了个样子吗?要那么写,才是美化了呢!林道静第一次当领导,没有经验,没有能力,面对着第一次失败,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可能又冒出来了。如果作者自然主义地描写这一切,我看那是应该责难。但是作者并不如此,她是通过这一个新的考验来显示出林道静又要向前迈进一步。人生的道路就如同登台阶一样,总是一级一级地上升。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旧的东西抛掉了,新的东西就增长了。林道静并没有因畏惧困难而倒下去。相反,她在党组织帮助下终于鼓起勇气不懈地前进。

这样看来,林道静的道路是否正确就无庸怀疑了。作者并没有告诉我们知识分子不必改造就可以达到红专(这是郭开同志硬加给作者的罪名),相反,她明白指出不经过改造就不会达到红专。因此,我以为作者在这一点上,对这一艺术形象的塑造是很清楚的。

总的说来,我认为“青春之歌”是应该肯定的。也许郭开同志会说,我不也说它有很多优点吗?我以为这样的辩解并不足于掩盖他否定的态度。把书中主人公这一道路完全否定,那还有什么可肯定之处,作者着力刻划的主人公,竟是一个“歪曲了”的党员形象,岂非等于说“青春之歌”的优点是空的,缺点错误都是实实在在的吗?这怎能自圆其说呢?我不怀疑郭开同志的用意良苦。我只觉得他看问题的观点方法不对头。一部小说给我们展开的人物性格的发展是前后关联的,如果不从总的倾向,总的发展过程来看,而象把生活中某一种小动作照下来,以判定这种生活的意义,这种作法,是得不到正确的结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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