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毛主席的周围(选自“中国人民解放军30年”征文)
1957-08-16蒋秦峰
蒋秦峰
一
一九四七年三月十八日,在延安的南面已经听到了远远传来的炮声,有时还隐隐约约地听到机枪声。这是我们的主力部队在延安外围阻击敌人、掩护延安的党政军民最后撤退的激烈战斗。
十八日的下午,炮声、枪声响得更近了。据前线传来的消息,我军同敌人的主力正在离延安三十里的劳山一带进行激战。到了黄昏的时候,最后一批机关工作人员和市民都络绎不绝地向北转移。老乡们就像搬家一样,有的牵着毛驴,有的赶着猪,提着鸡。
时间已经是夜里七点钟,情况实在很紧急了,敌人的“便衣”已经到了七里铺。我们的部队早已准备好随时以战斗的行动保卫中央和毛主席安全向北转移。可是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同志、彭总都还在王家坪没有走,大家都很着急担心。为什么毛主席他们还不走呀!万一有个什么差错,那怎样得了呀!
夜里八点多钟了,还没有接到出发的命令,每个人的心都急得崩崩跳!有很多人请毛主席快点走,他都不肯走,彭总劝说也不行。后来彭总叫我们的警卫排长石玉玺同志直接向毛主席说:“你经常教导我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今天保证你的安全,也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呀!”毛主席很亲切地笑了笑说:“不要紧,来得及。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他在那个山头,我在这个山头。”毛主席这样回答了,他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夜里九时,王震同志从黄河东岸率领部队赶到了王家坪,毛主席见了他很高兴。他向毛主席汇报了情况之后,就促请毛主席立刻离开延安。这时,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同志才乘坐那辆抗战初期马来亚华侨赠送的救护车,离开延安向北转移。我们的手枪连和骑兵连就随同护送着。我们的团长、司令部人员和两个步兵速就在后卫掩护。这样,我们算是安全保卫着党中央和毛主席离开了延安。这时,我们每个指战员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大家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当我们离开王家坪的时候,王家坪的窑洞里还燃着灯光,彭总和他的指挥部还在这儿。我们留了一个排保卫他安全地指挥陕北的战争。这时延安已是一座寂静的空城。在王家坪的窑洞里,不断地传出了幽雅的琴声。当我们定到清凉山下,听到延河流水的ZHENG琮声音,显得黑夜特别深沉。从黑夜里望见对面宝塔山上的九级宝塔,依然在天幕上巍然屹立着,似乎庄严地问我们说:“朋友,勇敢地战斗吧!最后胜利一定属于你们。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等着你们。”
延安!延安!我在你的怀抱里哺乳了十年,锻炼了十年。一旦离开你,叫我怎能不留恋,怎能不辛酸?但你永远是我们的,我们一定能回来。再会吧,延安……我们带着沉痛而悲愤的心情,通过了飞机场、桥儿沟,边走边回头张望着,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延安。
二
我们在三月十八日夜间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安全地退出延安以后,就在瓦窑堡附近王家坪、白家源一带驻下来了。敌人在侵占延安第六天就在青化砭被我俩消灭了三十一旅,旅畏李纪云也被俘了,迫使敌人暂时停滞在延安、安塞一带。党中央在这里分成了两部分,中央后委由来总司令、刘少奇同志率领,东渡黄河转移到晋西北的三交一带;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同志就留在陕北继续指挥全国人民的解放战争。这时我们的部队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随中央后委过黄河担任保卫;一部分随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同志留在陕北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当分开时毛主席很谦让地向我俩领导说:“你们给我留一个班就行了,其余的都随中央过黄河吧,保卫中央很要紧。”当然我们不能这样做,而且朱总司令在临行前曾召集了我们连以上干部开了会,再三指示我们要坚决地勇敢地保卫中央和毛主席的绝对安全,也再三嘱咐我们这个任务很重大、很艰巨。并且只能完成,不得出任何事故。结果我们留了一个手枪连、两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在陕北保卫中央和毛主席。
中央后委走了之后,我们中央机关留下的人员也武装了起来,都改成了轻装,也按军事编制了起来。为了统一指挥成立了一个司令部,番号是三支队,司令员是任弼时同志,代号是史林,政治委员是陆定一同志,取代号郑位。为了保守秘密,毛主席我们就叫李德胜同志,周副主席我们就叫胡必成同志,我们的部队番号改称九团。
我们这支部队是有些特殊,看起来同别的战斗部队不同——徒手的工作人员很多,牲口也很多,不是驮行李,就是驮箱子和电信器材,一到了宿营地电话线拉的很多,电台也架的不少,山上山下都是岗哨;并且都是
驳壳枪。因此老百姓都说我们不是普通的队伍。虽然老乡们看到我们很奇怪很特别,说长论短,但并没有出什么乱子。敌人曾经有一个情报说,毛泽东、朱德还在陕北,带了一个骑兵速就向西拐了。这虽然有些符合事实,可是他们始终没有弄清楚党中央和毛主席的行踪。
三
一九四七年四月初,我们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转移到安塞县和靖边县的边沿上的王家湾、高川一带。我们的部队除了警卫、侦察和训练外,都随同中央机关的工作人员开展群众工作,向群众宣傅国内形势、党的政策以及陕北战争的前途,动员群众支援前线,也大力帮助群众生产:种地、打柴、担水。每个人都自己背粮食、打柴禾。到了紧张的时候,帮助群众组织疏散,进行坚壁清野。群众党悟提高了,军民真像一家人一样。毛主席、周副主席他们也和老乡们生活在一起,经常同老乡拉话,问长问短,非常关心他俩的生产和生活。这里的老乡们都认识毛主席,可是谁也没有公开说过,大家心里很明白。老乡们一听到有什么风声,就向我们说:“你们老头不是会算吗?国民党的军队会不会来呀!”我们假装不知道,再反问他们:“你们说的是哪个老头呀,是我们作饭的陈老头吗?”“哎,不是,就是你们那个老头吗!”说着我们都笑了。因为我们平常说毛主席时,不叫李德胜,却叫老头,因此老乡们也听熟听惯了。
我们住在王家湾、高川一带平安地直住到六月间。这时彭总率领主力在羊马河消灭了敌人一三五旅和蟠龙镇攻陷后,就打到陇东分区的庆阳、环县一带去了。我们附近什么正规部队也没有,只有一些零星的游击队。敌人这时可能得到了一点情报,估计我党中央和毛主席可能在这一带,就乘此空隙来进攻。刘戡指挥着四个半旅从延安、安塞经蟠龙镇,真武洞向我们这个方向“扫荡。但是他们的行动很慢,都是走大川的两边山上,很小心地一步步前进。敌人这次到底有多少兵力,我俩几天也没有侦察清楚。那天情况很紧急了,我们就派了骑兵连一个排长苟美成带了两个骑兵前往安塞方问侦察,他们确实见到了敌人,只知道敌人分三路从龙安上来了,前面是便衣队。但到底有多少兵力,他们没有弄清楚。回来之后周副主席亲自问他们侦察的情况,可是不能具体地答复出来。最后毛主席又把苟排是叫去亲自询问,而且问得更详细,他越发说不上来了,头上的汗珠子像黄豆粒似的直往下流。这样不具体的情况怎能使首长得出确切的结论,和下决定呢?在这种紧急的情形下,毛主席命令我部留一个排进行武装侦察,不见敌人不走。到了黄昏的时候,支队司令员就下了准备出发的命令,毛主席也向各个领导干部作了指示,他说:“敌人的企图是:第一要把我们消灭在这里;第二要把我们赶过黄河;第三要把我们赶到沙漠里去消灭。但是我们决不让敌人消灭,也决不过黄河,一定要在陕北坚持战斗下去。敌人往东来,我们向西走,敌人向北走,我们就向南走,敌来我走,敌走我住,反正不过黄河,也坚决不让他们消灭我们。”因此,我们就决定向西北方向转移,我们的前卫建就向小河方向进发。
天色渐渐地变化了,黑云布满了天空,夜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后卫部队也开始集合了。这时,老乡们也都紧强起来,忙着收拾行李,坚壁最后的一些东西,有的牵着毛驴,有的拉着羊抱着鸡,赶着猪,也同我们一起出动了。
我们刚走到村头上,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同志和陆定一同志也都骑着马走到我们前面了。真不凑巧,老天这时偏偏掉下了雨点,后来就越下越大。天又黑,路又滑,河里又涨了水,有时还要翻山越岭,部队就淋着雨慢慢地行进着。有时还得停顿一下,我们走了半夜才走了十几里。人们的衣服都淋得透湿,而且夜里更觉得冷了起来。毛主席、周副主席他们也和我们一样,衣服都湿透了。这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于是我们就到了一个村子里休息了一会。毛主席到了一个老乡的窑洞里,坐在老乡的炕头上,他穿的一件棕色旧呢衣已经淋湿了。老乡们很亲切地招待他,看见他衣服湿了好像有些冷,赶快烧上火让他烤烤,毛主席却说:“不要紧,不要麻烦你了。”接着老乡又给他烧开水喝。这家老乡也可能认得是谁了。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又继续前进。
天亮了,雨也不下了,可是有点冷嗖嗖的,在雨里风里行军一夜没有休息,爬山涉水三、四十里现在算是到了宿营地。毛主席他们住在小河,我们的部队也住在这附近。当我们的后卫骑兵连路过昨晚毛主席在那家休息的庄子时,那家老乡特别关心地亲热地问我们同志:“昨晚有一个穿褐色旧呢衣的首长在这里休息了一会的,那人是谁呀?”我们战士回答说:“老人家,他是我们的旅长。”老乡又说:“呵!不是吧?”“就是我们的旅长!”老乡笑了笑,也就不再追问了。(李国靖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