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敬爱的贝鲁特同志

李希凡

三月十四日，我刚拿到报纸就被那版面上的黑框吓住了，一张多么熟悉而慈爱的脸啊！敬爱的贝鲁特同志离开我们了！我不能相信，仅仅是半年多的时间啊！！……泪蒙住了我的眼睛，一种难言的悲痛哽咽咽在我的喉头。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找出了那些我保存着的纪念品，那本有着贝鲁特同志签名的波文“塔杜施先生”，那巧克力糖的盒子，那有着美丽的华沙市景的纸烟匣，这一切，都曾经被我作为珍贵的礼品保存着，作为幸福的纪念保存在记忆里，而现在却真的成为永恒的纪念了，亲爱的贝鲁特同志离开我们了！

悲痛的心情使得去年在华沙谒见员鲁特同志的幸福的回忆更加鲜明起来。我还记得，在第五届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开始的第二天——八月一日的深夜，我忽然接到了通知：明天早九时要去谒见波面人民敬爱的领袖波莱斯瓦夫·贝鲁特同志。这个通知激动得我不能入睡。欢乐幸福的心情沸腾起来。我躺在床上，猜想着明天的会见，描绘着联欢节那天在主席台上看见的贝鲁特同志的慈爱的笑脸。

亲爱的贝鲁特同志，正像世界上许多伟大的革命领袖一样，是为中国青年所熟悉和敬爱的。他那作为共产主义卓越的战士的战斗的一生，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在惨遭希特勒匪徒蹂躏的波兰国土上，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他领导波兰人民建设新波兰的英勇斗争——像神话一样的重建华沙的速度，曾经深深地激动过我们，尤其是当我们亲自看到了在废墟中重新屹立起来的英雄的华沙以后，就更加增强了对贝鲁特同志的敬爱。

八月二日的清晨九时，我们十几个青年代表在波兰青年联盟书记扬·舍德拉克同志陪同下，到达了党中央大厦。我们是在一间布置得非常简朴的候客室里，见到了贝鲁特同志。我还记得，他穿的是深灰色的西装，红润的脸上充满了慈祥的笑容，使人一见面就感到非常亲切。但是，我们一些年轻的同志依然有些拘束，屏声息气地望着他，不知应该怎样才好。直到扬·舍德拉克同志引着罗毅同志走向门前和他握手时，大家才有顺序地和他握手问好。贝鲁特同志招呼我们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我怀着一个年轻人特有的好奇心，仔细地观察了这间宽大的房子。像那间候客室一样，这间办公室也布置得非常朴素。临窗是他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左侧，立着一个大概是文件的立柜，立柜上有一个矿工的塑像，右侧有一张圆形的大桌，铺着雪白的桌布，周围摆满了圆形的小沙发椅。我们放下了给贝鲁特同志带来的礼物——绒绣和胆瓶，他一望就题出了绒绣的园景是华沙的市街，大胆瓶上有波兰诗人密茨凯维支的像。

入座后，他似乎看出我们有点拘束，就首先饶有风趣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到华沙还没有忘记看望我这老年人，我很高兴，也很感谢，大家听了他的话都笑起来。谈话开始了，我怀着一个文艺工作者特有的心情注视着贝鲁特同志。亲爱的贝鲁特同志虽然已经是六十四岁了，可是，他对於生活和各种事物的爱好，还是那样富有青春的活力。他一面关心地询问我们在华沙的生活情况，一面还提

出各种有趣的问题。这时茶沏上来了，依照波兰的习惯贝鲁特同志给罗毅同志的杯子里放糖，罗毅同志谦让了一下。他立刻就笑着问他：“你不喜欢吃甜的吗？”贝鲁特同志幽默地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波兰姑娘是喜欢吃甜的。”大家看到他这样幽默，都爽朗地笑起来，来时的拘束心情很快就消失了，完全被他的平易近人的亲切态度吸引住了。他又问我们喜欢不喜欢联欢节，我们大家都抢着说“非常喜欢”，他很满意这个回答：“是的，你们当然会喜欢联欢节，联欢节是青年人欢乐的日子，可是，它对於我们老年人来说，也是件高兴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们过去渴望而不能实现的事情。”接着他就谈到了联欢节的意义。他说：“联欢节是件好事情，有这样一个机会，让各国青年在这儿会见，交流文化艺术和各方面的知识，是很好的，也是很重要的。各国文化都有它的特点，彼此交流就会更加促进各国文化的发展。当然，更重要的是，各国青年借这个机会能更增加互相的了解。”谈到这里，他特别强调地说：“今后还应该作科学研究上的交流。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建立美好的生活，使我们的文化更发达，工作得更好。”他的谈话，显示出这位杰出的工人政党领袖对於美好生活和世界和平事业，是充满着多么深厚的热爱啊 ！我们谁也无心於吃茶点，为了珍惜每一分钟宝贵的时间，大家都注视着他，静心地倾听他的每一句话。

他很高兴地告诉我们，他前天（七月三十一日）也参加了联欢节的开幕式。并且带着赞赏的口气说：“你们的队伍很好，可以说是最好的队伍里的一个。”谈到这里，他回忆起他在上海一个纺织工厂参观时看到的一个女工专心工作的情形。他说：“中国青年在有组织守纪律方面是最好的。”他询问在座的青年客人都是作什么工作的。罗毅同志回答说：“他们大都是工农案劳动模范。”听到了这个回答，他更开朗地笑了，亲切地望着他面前的年轻的客人们，他的智慧的慈祥的眼光，更加流露着关心和抚爱，询问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当他听到鞍山特等劳模胡兆森的名字时，他打断了翻译同志的介绍，重复问了一句：“是鞍山吗？”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高兴地说：“那我们是认识的，”胡兆森同志也笑着说：“我见过贝鲁特同志，还听过贝鲁特同志在1954年国庆节前夕晚会上的讲话。”当他听到年仅二十一岁的文昭华已立了九次功时，他不禁亲切地说：“你年纪这么轻，就立了这么多功，今后一定会立更多的功，有更美好的前途。”他又很愉快地告诉我们，明天在这个房间里他将接待波兰一百名青年先进工作者，后天将在这里接待波兰的青年学生。言语之间，表现出他对青年工作的深切关怀。他望着我们说：“你们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建设中的一支积极队伍，未来担负在你们的身上，因此你们在自己的工作部门中，应该发挥最大的主动性积极性，成为合理化建议者。”谈到这里，他的慈祥的声音显得非常恳切。他说：“要这样，就需要多方面地掌握知识，认真地学习。”他特别望着我们的劳模同志们说：“学习也不只是在学校里，在工作中也可以学习，并且必须学习。”最后一句话说得认真而肯定。他稍微停了一下，望了望我们又说：“自然，这是有困难的，但青年人不应该畏惧困难，而是要勇敢地去克服困难。”

他的殷切的教诲，激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而他却仍然谦逊地笑着说：“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问题在於我们必须认真地去做。”罗毅同志代表大家感谢了他的教诲。

接着，话题又引到了贝鲁特同志去中国的回忆，他愉快地叙述了去中国的印象。当谈到毛泽东主席时，他告诉我们他很珍重那一次和毛泽东同志的会见。他笑着说：“我们虽然离得很远，友谊关系的发展，却没受到任何阻碍。”话虽然是简短的，但它们却使我充分感到贝鲁特同志对中国人民深厚的感情，中波两国牢不可破的友谊是怎样在迅速地成长着。

最后他问到了我们对华沙的印象，谈话显得更活跃了。当他知道我们对华沙的印象是美好的，他亲切地笑了。停了一会儿，才又恳切地说：“华沙几次被敌人毁坏过，正因为这样，波兰人才都更加热爱它，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的手把它建设得更美丽。我们以自己的华沙被外国人参观而感到骄傲。”

我们虽然珍惜了每一分钟的时间，但时间毕竟是短促的，我们的会见已经过了一小时，只好站起来告辞。在我们站起来时，贝鲁特同志含笑地告诉大家，他要送给每个人一份礼物，其中有波兰伟大作家密茨凯维支的杰作“塔杜施先生”。这一份珍贵的礼物，使年轻的客人们几乎高兴得跳起来。尤其是当贝鲁特同志在每本书上都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时，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唤起了幸福的感情。

在临别时，贝鲁特同志又含笑地招呼大家在绒绣的华沙市景前面一起拍了照。

我们握手告别了。罗毅同志代表大家感谢贝鲁特同志的招待，祝福他的健康，并希望他能再到中国去。他亲切地笑着说：“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因为在中国我有很多朋友。”最后他再三要我们替他向中国人民和中国青年致意。

我们走出了贝鲁特同志的办公室，这时，他的

亲密的战友国务委员会主席萨瓦斯基同志，部长会议主席西偷凯维支同志和国防部长罗科索夫斯基同志都已等在候客室里。……我们知道，一次重要的会议就要开始了，我们不愿再耽误他们的时间，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就匆忙告别了。当我们走出党中央大厦时，大家都没有讲话，因为每一个人都为这次幸福会见的回忆笼罩着。……

这一切都像在昨天一样。想起了在华沙欢乐的日子，想起了生活在华沙，像生活在自己祖国一样，受到波兰同志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也就想起了亲爱的贝鲁特同志。

翻开了这一天的日记，在记录这次会见的后面，我曾经写过这样几句话：“再见，亲爱的贝鲁特同志！我们将永远记忆这次幸福的会见，也将永远记住你的亲切的教诲，像记住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诲一样，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旗帜下，为美好的共产主义事业进行不懈地战斗，把我的祖国建设得更美丽，更富强。到那时候我们一定再来看你。”

但是，贝鲁特同志离开我们了，这个幸福的想望永远也不能再实现了，然而他的亲切的教诲将永远地活在我的心里。他的战斗的一生，将永远是波兰青年，也是我们中国青年的光辉的榜样，鼓舞着我们一起为完成共同的伟大事业而奋勇前进。

安息吧，亲爱的贝鲁特同志！你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贡献了你的宝贵的一生，你也将随着共产主义事业而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