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学进军的道路上

之慧

一

铁道部的下班铃已经打了好一阵了，统计局综合分析科办公室里显得分外安静。这时，经济员江道光正伏在自己办公桌上入神地阅读着薇拉·凯特玲斯卡娅的长篇小说“勇敢”。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钟响，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钟，不由得踌躇起来：

“怎么办呢，已经七点了，看下去呢还是放下它？”

“应该放下它！”江道光心里这样想，可手里却没有立刻这样做，因为这时对江道光来说，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困难啊！现在，在江道光眼前展现着的，已经不是一本孤零零的书，而是一场正在激烈进行着的战斗。他感到自己已经置身在战斗的行列中了，他离不开眼前这个激情的世界。

但是，时间在提醒着自己：按照计划，现在是应该放下这本书的时候了。计划！这已经是第二次的学习计划了，难道我还有什么理由来破坏它吗？江道光毅然合上了“勇敢”，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又大又厚的“工业统计学教程”。

“工业统计学教程”刚刚打开，隔壁办公室里的打乒乓声紧一阵慢一阵地立刻又传了过来，乒乓球着板的声音，在一阵阵喝采声中仿佛像一曲动听的音乐般地在耳边回旋，如果是前些日子的话，江道光早已三脚两步地跑到乒乓球桌子那儿去了，而现在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迅速地向门口瞅了一眼，然后两手往耳朵上一掩，就低下头去看书了。

为什么这个小伙子要这样做呢？为什么他不让自已去干有兴趣的事，而却偏要强制着自己去看那本看起来显然是对他没有多大兴趣的“工业统计学教程”呢？难道这本书对他正是如此需要吗？

二

三年前，江道光来到了跌道部。那时候，这个十七岁的初中毕业生对于统计工作是完全陌生的，他想：“统计嘛，还不是算算数字，划划表格就完事，难道这里面还有多大学问吗？”他甚至有些看不起这个工作。

可是现实总不如想像那样简单，当江道光慢慢接触工作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他看到办公室里的电话，整天不断地响着，什么“特殊津贴应否统计在工资总额中？”“技术人员做行政工作的应该统计在哪一类人员中？”“加班加点情况下应该如何统计工作日？”……全国各地铁路系统的统计单位，每天每天地提出有关工业统计方面的各式各样的问题来要求电话解答。江道光每当接到这种电话时，总是默默地把它递给老同志。有一次，科内开科务会议，讨论安装工程的性质和产值问题，会上，同志们争论得很热烈，江道光却像木头人似地坐在那里，他既听不懂别人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到散会。

晚饭后，江道光没有心思玩儿。他着急地追问着老同志：“怎样才能很快地熟悉业务，什么时候我也能和你一样地拿起电话听筒来就解答问题呢？”

老同志笑了：“难道统计工作就只是解答解答问题吗？一个出色的统计工作者，不仅要会解答问题，更重要的是应该在一大堆数目字的对比分析中，发现和提出国家经济建设中的重大问题来，而要做到这一些，就必须要学习统计理论。……”

听完老同志的话，小伙子楞了半天，又兴奋又不安，盘算了很久，才回到宿舍里去。

第二天，江道光兴冲冲地从新华书店买回了两本苏联沙文斯基教授的“工业统计学教程”上下册，他满怀希望地想通过它来获得自己在业务上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但当他把书本打开以后，他的两条黑眉毛却渐渐地连结起来了。天哪！这里边写的尽是些什么玩意儿呀？什么观察单位、原生指数、派生指数、可比性工厂列、标融……再看看书里那些弯弯曲曲的公式，什么频数数率、离势系数……过去哪儿看到和学到过这些东西啊！

开头的几天，江道光还耐着性子学习着，但慢慢地就信心不足了。一个个技术名词，像拦路虎一样地横在眼前，要看完一章是多么困难啊！有时候，江道光化了很多力气，勉强地看完了一段，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问一问自己：这一段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主要要解决个什么问题？脑子里却一片模糊。

在困难面前，江道光开始埋怨起来了，他埋怨自已文化水平太低；埋怨机关里没有人正规辅导，一个月以后，他终于放下了这本书。

不久，铁道部团委会组织了一次报告会。大礼堂里坐满了青年人，江道光注视着主席台，他贪婪地倾听着卫生部生物制品研究所齐谋甲同志谈他如何通过自学的道路，从初一文化程度提高成为一个科学技士的经过。这个报告震动了江道光，他是多么地渴望着自己也能像齐谋甲一样快地成长起来呵！于是，他重又拿起那本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灰尘封住了的“工业统计学教程”。他很快地订了个学习计划，他计划每天四小时的业余时间，除了一小时政治学习外，其余的时间都作为业务学习，这样，就可以保证在一年内把“工业统计学教程”学完。

当然，这个急于求成的计划是行不通的。那时候，江道光正担任着团小组长和政治学习小组长，社会工作比较忙，再加上必要的会议和一些临时活动，就把这个计划打乱了。两个月以后，江道光一检查，学习进度离开计划一大段。这怎么办呢？他失望地瞪着桌子上两本厚厚的书，觉得在工作岗位上系统地学习科学知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幻想着忽然有一天组织上会把他送到统计专科学校去学习。

三

生活像奔腾的河流，永远不停息地前进着。在青年团第二次代表大会期间，毛主席向全国青年发出了“三好”的号召，江道光一遍又一遍激动地阅读着团代会的文件，体会着党对青年的期望，特别是被蒋南翔同志的报告吸引住了，这个报告引用了毛主席在“论人民民主再政”中的一段话：“我们必须克服困难，我们必须学会自己不懂的东西……钻进去，几个月，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可以学会……，”江道光感到惭愧起来。三年，五年，而我呢？一年之中就向困难低了两次头。在团小组会上，他汇报不出一年来的学习成绩。那么，一年来的业余时间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拿什么来向毛主席汇报呢？江道光这时才发觉由于自己学习中的不艰苦和不实事求是，一年来的业余时间都白白地给送走了。多么可惜啊！这天晚上，江道光坚决地在日记上写下了自己的誓言：“从今天起，要做一个勤奋勇敢的人，因为一个懒惰和意志薄弱的人，是永远不能获得他所需要的一切……”

江道光终于第三次又拿起了他的“工业统计学教程”。在团组织的具体帮助下，他修订了学习计划，他仔细地计算了每天、每周、每月的业余时间，在这些时间里适当地安排了政治学习、文体活动以及必要的社会工作，然后根据多余的时间来决定业务学习的进度。当然，按照这个计划，“工业统计学教程”必须要两年才能学完，但是现在江道光已经不再为这个进度而着急了，因为一年来的实践，已经使他明确了要想真正取得学习效果，不是靠片刻的热情，而是在于能长时间地坚持下去，哪怕是一点一滴的时间，也不要轻易放过。

紧张的学习又开始了，江道光满怀信心地迎接着困难。什么叫观察单位呢？什么叫统计集团呢？他仔细地阅读和思索着原书上的解释，可是这些解释又是那么简单和抽象，怎么想也是模模糊糊，似懂非懂。是不是去问问老同志呢？不行！自己还没有化足够的劳动怎么好意思就去问别人呢？

他想起有人常常说：熟能生巧，多读自通。于是他又逐字逐句地，一遍一遍地阅读着。几个晚上过去了，文章也读熟了，可是究竟这一章里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还是不太明白。这可使江道光发愁了：“这怎么办呢？如果现在不先把这些技术名词的概念弄清楚，不仅目前不能理解全文，就是以后几章再遇到这个名词也还是问题呀！”想到这里，江道光忽然露出了笑容：对啊，每一个技术名词在全书中决不可能只出现一次，而每一次的出现，必然有很多具体的现象、说明和它联系着，如果我能先从许多现象或说明中去探索名词的概念，也许会把它弄懂。

江道光又重新回过头来翻书，他把全书中有关应用到观察单位、统计集团等部分都用红笔勾出来，然后就集中精力逐字逐句地加以思考和推敲。一个夜晚接着一个夜晚，读书笔记上的心得也一行一行地多起来，几天以后，江道光把这些心得联系起来看了一遍，名词的概念就渐渐地清晰起来，并且终于使他掌握了它们的确切含义。“呵！原来是这样，看起来是多么枯燥和毫无办法了解的东西，可是当你费尽心机，像捉迷藏似地把它搜捕到手里的时候，又是多么地有趣啊！”江道光终于通过持久的，系统的刻苦劳动，迈过了困难的第一步，而正是这一步，却使他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信心，为今后坚持学习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当然，江道光能坚持有计划地学习，除了经常不断地和书本上的困难作斗争外，同时，他还不断地和妨碍自己专心学习时的心猿意马作斗争。生活，对于他这样一个青年来说，真是充满了色彩和音响，任何东西都可以吸引住他，引诱他暂时忘记了学习，或者使他在学习时不能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江道光接受了过去的教训，他没有忘记自己在日记上所写的誓言。每当他看小说看过了睡眠时间或者到了应该学习的时间还放不下手里球拍的时候，他总要默默地问自己：“我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难道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会让兴趣来摆弄自己，而不是自己去支配生活？”

人们看到江道光的生活渐渐规律化了，每天清晨他坚持锻炼，晚上就集中思想学习，休息时间他打球，游泳，散步，读小说，看电影……他的生活总是那么

紧张，又是那么愉快。去年江道光学会了溜冰，最近又学会了摩托车驾驶。至于文艺书籍他也读得比从前更多了。

四

正如檐上的滴水一样，一天、两天，你也许看不出它巨大的力量，可是经年累月，就是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它穿透。两年过去了，江道光坚持学习的结果，终于获得了他迫切需要的东西──“工业统计学教程”按计划学完了。并且还结合着学完了“统计理论”和“统计学原理”。

谁来检验学习效果呢？还是江道光自己。他从新华书店买回了人民大学出版的“工业统计学习题”，像在学校里考试时一样，怀着紧张而好奇的心情，一道一道地解答着书中的习题。当他顺利地解答完最后一道题──第七十六道题时，他是多么地高兴啊！两年来的业余时间没有白白地流去，江道光终于掌握了大学统计系的一项专业源程的知识。

在团支部“三好”评比会上，江道光受到了表扬。

现在，江道光已经不再是只会写写数字，填填表格了。当办公室里响起电话铃的时候，他也能和老同志一样地拿起电话听筒来放心大胆地解答问题了。一天，有个铁路管理局来电话，说他们在统计劳动划分中，把印刷厂的车间校对员划分到职员中去了。

“不对，应该划分在工人中。”江道光在电话里很有把握地回答了对方。可是当江道光刚放下电话，科里有些同志对他的答复却提出了疑问，说校对员既然称“员”，就应该统计在职员中。

江道光一点也不慌，他说：职员是参加企业行政事务管理工作的，是间接为生产服务；工人是直接参加产品生产过程的，而车间校对人员正是产品生产中不可缺少的一道工序，所以应该列为工人。最后，他打开了“工业统计学教程”拿出了他的理论根据来，一点也不含胡。

去年年底，江道光参加了股内统计年报问题解答的编制工作，这个工作需要把国家统计局对工业年报的统一规定，结合铁道系统填报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主动作出示范性的解答。如果在两年以前，江道光对这些工作只能表示羡慕的话，那两年后的今天，他基本上已经能够独立工作了。

今天，在江道光眼里，工作的道路已越走越广阔和深远，要求学习和提高的心情也愈来愈迫切。在“向科学进军”的召唤下，他已开始了全面系统地自学高中数理化课程，随着祖国第二个五年计划开始，他决定向大学经济系的科学堡垒进攻，他将使自己成为祖国优秀的统计学专家而努力。

专家！这是一个多么动听而令人向往的名词啊！但正似江道光两年前在日记上写下的誓言一样，它对于懒惰和意志薄弱的人来说，将永远是一个空想，而只有那些能坚持不懈努力学习的人，才有可能使它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