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爱他

楚南

1955年8月我来到了新考取的学校——兰州大学。在布置得很漂亮的迎新大厅前，老同学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和我们亲切地握手，帮我们拿起行李，领着我们到宿舍里去。在这些老同学中间，有一个负责迎新工作的年轻小伙子，长得并不算漂亮，但从他那大而明亮的眼睛里，从他的言语行动中，使我鲜明地感到，他是一位聪明、和蔼而忠实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叫于常新，是我们学系三年级的同学。那天他帮我们铺好床铺，打来洗脸水……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定出去。在开课前几天，他都忙着领我们参观名胜古纪，游公园，熟悉学校，在雨夜寒冷的时候还给我们送来了衣服、被子。大家都被他这种热情服务、关心同学的精神深深感动了。因此，我对于常新同学的印象一开始就很好。

上课以后，于常新也常常到我们宿舍来玩，给我们借来很多参考书籍，又介绍学习方法，帮助大家解决学习上的问题。在这段时间，我们慢慢地熟悉了，我对他的印象也更好了，每天见不到他一两次就觉得生活里缺少了什么似的。有时甚至借故到他们宿舍里找他。团支部和班会成立以后，我被选为支委，他被选为班委，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们接触的机会比较多，我发现他的优点也更多了。这时，我不但觉得他的各方面都好，而且我感到连他的笑也是最美丽的，他讲话的声音也是最中听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学习也一天天繁重起来。但我只要稍有空间便很自然地想到他。过去，我曾经笑过那些恋爱着的人们，认为他们太激动，太不理智。现在我才体会到一个初恋者的心是那样的纯真与热忱。也许是由於害羞吧，我却从来没有向他讲过。

一天，我偶然从同学们那里知道于常新不仅已经结过婚，而且巳经有了孩子。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是太突然了。事实不允许我爱他。在万分难过中，我对自已说：“你这个盲目的人呵，快把你燃起的爱火熄灭吧，不然，你将干出使自己后悔终身的事情！”我下定决心要对他冷谈一些；要是他到宿舍里来玩，自己就走出去。可是等他来时，我不但没有走出去，反而害怕他会马上走了。多么矛盾呵！不能克制的爱情完全把我的心搅乱了。该怎么办呢？有时我想：“还是转学走吧，不见到他也许就好了。”有时又想：“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痛苦呢，人是有感情的，我爱他也是人之常情……”但自己马上又把这些想法否定了，因为这都是软弱，是在逃避斗争。原谅自己的错误，为自己不正当的爱情找个借口。我记起在母校时党支部书记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那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他们连队里一位年轻的女同志热恋着本连的连长，他们很快地就结婚了。婚后不久，她发现他是一个叛徒。当时，她内心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来揭发这个叛徒呢？还是迷恋新婚而掩护自已的丈夫？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失却了理智，完全被感情所征服了，终於走上了丧失立场的道路。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是的真愿正的爱情能使人得到幸福；但错误的爱情却会使人堕入可怕的深渊！我面临着的也是一场考验。在这场考验当中：自己虽然不会有丧失革命立场的问题，但是却有可能因为自己自私的感情，而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结果使自己成为一个丧失道德的人。想到这里，我感到万分对不起于常新的爱人和她的可爱的孩子。我想，我如果夺走她们的亲人，他们将受到多大的痛苦，我惭愧，我责备自己，我下定决心：不能爱他。

不久，学校里进行了评选优秀生的工作。我用优秀生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严格地检查了自己的工作学习情况，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纠缠在这件事情当中，不仅学习没有搞好，而且也影响了团支部工作。这我心里更不安了。

与这同时，我们支部里又严厉批评了一个团员。这个团员已结过婚，但又和女同学谈恋爱搞得很火热。支部指出了他们的错误，并鼓励他们加以改正。这虽然不是直接对我进行教育，但却使我更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问题。我了解，我已走到犯错误的边沿，现在组织也在挽救自已。组织教育的力量增强了我斗争的勇气，使我振作起来。抛弃不正当的感情，把自己的精力集中於工作学习。我这样作，起初虽然还有点勉强，但经过了不断的自我克制，慢慢地就赶走了自己的苦恼。以后，再见到于常新时也很自然，没有以前的想法了。在这里，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愉快。

学期终了，欢度春节的时候，我与同学们一道尽情地欢乐歌舞。在这难忘的时刻，我真想把自己内心的快乐告诉给每一个同学。当于常新请我跳舞时，我也真想对他说：“于常新同志，我对得起你。我们都是好同志，让我们永远保持着同志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