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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场的秘密

1955-08-16斯·列夫耶夫

中国青年 1955年2期
关键词:列斯清道夫像片

斯·列夫耶夫

一个企图越境潜逃的分子,在他爬到离外国领土只剩最后几公尺的地方时,被边防搜索小组发现了。

战士们原想活捉这个越境分子,但这个罪犯在爬行时,却用手枪开火了。边防战士迫不得已,使用了武器,结果越境分子被击毙了。

在双方对射时,班长曾发现他把左手伸到嘴边。当越境分子的尸体送到防哨时,班长就向上级报告了这个情况。

过了一个钟头,病理解剖医生把尸体解剖了。从死者胃里取出了一件奇怪的东西。这是一个很小的螺旋卷,很像坤表里面的发条。它是用最薄的胶卷做成的,由于胃酸的作用,已有些变样了。无论医生和边防哨的军官们都不能断定这小螺旋卷的用途。于是就把它送到化验室去检验。

原来这个小螺旋卷不是别的,乃是在某种特别小的照像机上所用的、已冲洗好了的一卷非常小的底片。

化验室的工作人员在尽量放大以后才洗出这些照片。全部照片凑成了一本像片簿子,共有六十张,按原来胶卷上照的顺序排列着。

一部分照片因胃酸对软片的腐蚀作用巳遭损坏,因此照片上都是一片模糊的斑点,想要看出上面所照的东西,是一点也不可能了。

在洗出来的较为清楚的照片上,有的是人的大腿,有的是腰身,有的是摆出各种莫名其妙的姿式的手臂。有的还照下脸的某一部分,例如:有的是鼻子和嘴,有的是眼睛和鼻子,还有的是耳朵和部分面颊。在很多场面中,摄影者在拍照时竟故弄玄虚,把照像机摆歪了,还有几张照片是在镜头朝下时拍照的。显然,摄影者没有使用一般的摄影方法。

在很多照片上还照上了许多似乎不应引起摄影者注意的一些东西:电线杆的下半部,一块灰土巳剥落的墙基和空的罐头盒。

有一张照片上照着一只气势汹汹的猫,他扬起了一只爪准备撕打。另一张照片上是一只翘着翅膀奔跑的小鸡。最后有几张照片上照的是一些技术用具和机器零件,在其附近还可以辨认出三个军官和两个中士的形象。

全部六十张照片中,比较能令人满意的只有二十五张。

令人奇怪的是一张拍照着人和物体的特别画面,人的下肢特别庞大。摄影者完全忽略了光线问题,因此在像片上往往只看到一些人和东西的黑影。

当把这个像片簿交给技术处的军官审阅时,他们都惊愕起来:因为有些照片上,照的是在H城科学研究射击场上进行军事技术试验的一些场面。

很显然,在进行军事技术试验时,是不准拍摄任何照片的,军官们甚至想像不出来,这些照片是怎么弄到的。

于是,决定委派一位有经验的军官彼得·瓦西里耶维奇·柯列斯尼柯夫中校来调查这个案件。柯列斯尼柯夫在动身去H城前,这个越境分子的

(插图参见原版面)

身份尚未查明,除了照像底片之外,再没有发现其他罪证。

科学研究射击场座落在离城市很远的郊区。它占了很大一块面积,周围有很高的围墙,此外,在射击场上进行试验的那块地方,还有三公尺高的砖墙。试验场严密地防范着外人的窥视。同时射击场还有专门的部队严密地警卫着,而岗哨都安排得十分妥善,以致连哨兵也看不到试验的场所。

柯列斯尼柯夫穿着射击场的军人所穿的服装,刚一到H城的时候,这些情况马上就映入他的眼廉。

当射击场场长看到了柯列斯尼柯夫所带来的照片时,他的前额立刻冒出大粒的汗珠来。当他在一张像片上发现了他自己的微笑的面孔时,他蓦地跳起来,不知所措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中校同志!”他向柯列斯尼柯夫喊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能够在很近的距离面对面地给一个人照像,而让他看不见这个给他摄影的人吗?”

“既然像片摆在您的面前,看样子是能够的。”彼得·瓦西里耶维奇回答说。

在柯列斯尼柯夫中校多年的实际工作中,还没遭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情。

照片已照出个别情景的这次试验,是在五月十五日从中午到午后两点钟进行的。

场长告诉柯列斯尼柯夫说,这个神秘的摄影者只拍照了试验的个别场面。全部照片中,只有十张是与试验有直接关系的。

可以断定,有三张连续拍照的照片是反映着试验的三个连贯的场面。因为全部试验过程都按预定的时间进行的,所以可以断定,这几张照片都是每隔一分钟的时间拍照的。

由此可以设想,显然其他的照片也是这样连续拍照出来的。这就是说,全部拍照的过程需时一小时。

确定这一事实,对彼得·瓦西里耶维奇来说,是有很大意义的。他现在已确切地知道了罪行发生的时间,就可以集中精力来分析在这一个钟头内在射击场里所发生的一切事件。但当柯列斯尼柯夫刚要进一步深入研究情况时,困难又马上排山倒海般地压下来了。

中校与那些执行试验的人认识了。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场长,他的技术剔场长,一个技术员和两个中士。他们全都异口同声地肯定说,射击场里没有任何外人。他们五个人里面,谁也没有发现在自己同志那里有任何与照像机相像的东西。

当然,用来照像的这个照像机显然是很小的,也许它不容易被人发现。说实话,柯列斯尼柯夫在这次事件之前,也审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但还没有见过像这样小的照像机。那么,既然有照像机,自然也就会有照像的人了。

他到底是谁呢?

所有参加试验的人都不只一次地被照上了,有的是单人,有的是几个人。有四张照片是参加试验的五个人都照在一起的。这是否可以作为认定这五个人中谁也不是那个神秘的摄影师的证据呢?

不,不能。

这些照片的本身就说明着,照像机是自动拍照的。只要一次把自动机上好后,它就会自动地每隔一分钟拍照一下,直到底片照完为止。那就是说,一个人把照像机上好并把它放在某一个固定的地点之后,他还是可以出现在镜头的前面。柯列斯尼柯夫之所以断定照像机是自动进行拍照的这一点,还因为有些偶然的物体竟也摄入了镜头,而这些东西显然不是摄影者所感到兴趣的。

但立刻又出现了新的问题:照像机放在射击场的什么地方呢?

柯列斯尼柯夫手拿着照片簿子,许久地细心地研究着一切情况,他得出了一个无可争辩的结论:照片是从各个不同的地方拍照的,同时照像机是在场内不停地移动着,看来,有时还是以很大的速度在移动着的。

柯列斯尼柯夫又确定了另一个重要的情况:三张连续的照片是从射击场上不同的地点拍照的,各个拍照地点之间的距离很大。中校以飞快的步伐,用十分钟的时间才走完这段距离。但照片却是每隔一分钟拍照一张……

这就是说,照像者要以飞快的速度从射击场的一端跑到另一端了。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照一堆砖头,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来去拍照场长那微笑面孔吗?

假如认为这个神秘的摄影师是试验的某一个参加者的话,难道他能够用这样快的速度在场内奔跑,同时又完成他本人的试验任务吗?

不,当然不能。

柯列斯尼柯夫详细询问了执行试验的军官和中士。他们之中任何人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同志有什么奇怪的行为。谁也没离开过距离试验地点五十米以外的地方。可是照在像片上的那堆砖头是在离试验的地点约二百米远的地方。这个谜看来是不可理解的。

一种假设代替了另一种假设。有时柯列斯尼柯夫认为照像机是无人操纵而自行移动着的。有时他又设想这些照片是从远方,用望远镜拍照的。几十个设想,一个联一个地接踵而来,但后来又立刻都被事实推翻了。

一天早晨,柯列斯尼柯夫从提包里拿出“卓尔基”照像机和几轴胶卷。他来到射击场场长那里并请他把所有参加试验的人都叫来,以便在他们参加之下,按着那神秘的摄影师所拍照的像片再重照一次。

柯列斯尼柯夫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像片簿和取景框,按照照片上所照的形象把所有的场面都照了下来。为此,他差不多全部时间都得伏在地上,把照像机放在一定的角度,从下往上照。

当他想按照那个神秘的摄影师所耗费的时间来拍照时,他才明白,他必须在射击场上不停地飞快奔跑。匆忙地伏在地上,然后再爬起来向前跑。

柯列斯尼柯夫按照照像机在场内移动的路线划出了一个平面图。结果构成了一幅支离破碎的蜘蛛网。密密匝匝地布满了整个射击场。

在六十分钟之内进行这样的拍照,是一个人的体力所不能支持的。就是机器也不能完成这件工作,因为不论哪一种机器都不能自动地转换速度,按这样的曲线行进。

柯列斯尼柯夫回到屋里之后,生气地把照像机往床上一摔,就坐在软椅上了。他连照片也没去洗。

午饭后他出去散步,然后在射击场不远的一个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微风吹过,稠密的树叶轻轻地颤动着,发出簌簌的响声。孩子们在一个很大的沙土箱里玩耍着。妇女们有的织着毛衣,有的拿着书册坐在长椅子上,照看着孩子。过来一个穿着白围裙的清道夫,手里拿着一支纸烟来借火。柯列斯尼柯夫划着了一根火柴。清道夫点了烟,道过谢以后就走了。

天黑了下来。柯列斯尼柯夫把烟头抛到垃圾箱里,起身回射击场去。

过了三天。柯列斯尼柯夫接到电报叫他到首长那里去。中校的报告很简短,而且是不能令人满意的;首长也没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他听完了柯列斯尼柯夫的报告以后,突然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张像片。柯列斯尼柯夫惊愕地看着这张像片:像片上照着他自己,穿着他在射击场里所穿的那套制服。

“你为什么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去照像,又不妥善地保管这张像片?”首长问道。

尼柯列斯尼柯夫没有回答,他的思想立刻又飞回到H城,飞到他在几小时以前才离开的射击场:神秘的摄影师在继续活动着,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人们在寻找他。

“您为什么不回答呢?”

“我不知道我应该向您说些什么,”柯列斯尼柯夫回答。“我没有穿这套制服照过像。这是他们搞的名堂。”

“谁搞的?”

“我正在侦察的那些人搞的。”

首长皱了皱眉。他静默了一会儿,看着柯列斯尼柯夫的脸,然后说道:

“不要激动,彼得·瓦西里耶维奇,也不要抱怨我。请你先念念这封信吧。”

他递过来一张信纸。信纸上用清晰而恭整的字母写道:

把我这个新朋友的像片给你寄去。请告诉我,他结婚了没有。卡佳。

“你想一想,这个发信人的意图是什么呢?”首长问道。

柯列斯尼柯夫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封信,力求能看透信中不可告人的含意。

“看来,他们不但在射击场里发现了我,”他慢吞吞地说,“而且已经猜到了我是为什么来的。”

“大概是这样,”首长回答说。“你知道这封信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吗?”

“甚至连一点影子我也猜不到。”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故事。我们原想传讯一个与外国情报机关有联系的罪犯。但没有找到他。他在传讯他的前一天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在寄给他的信中发现了这封信和你的照片。”

“信是由哪里发出来的?”

“是从B城。距H城有五十公里。”

太阳令人难以忍受地晒着。

柯列斯尼柯夫躺在射击场气象台的围墙阴影下的草地上,脑海中翻来覆去思量着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件。

自从他在首长办公室里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以后,他总感觉到有照像机的镜头每时每刻都在对着他。

柯列斯尼柯夫睁开眼睛,想从他的头脑中躯散那令人烦扰的虚幻形象,但有一种感觉总是不能离开:他觉得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照像师时刻站在他的身边。

他的目光向那已经熟悉得无微不至的射击场不知看了多少次!

看吧,现在有一双猫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在草地上走着,这就是全队所最心爱的“泽特沃尔”,就是被那来历不明的摄影师给照了像的那只猫,它那张照片现在还保存在像片簿子里。

看吧,那只长毛独眼的大狗——“斯那良德”从台阶那里爬起来追那只猫去了。它跳跳蹦蹦地叫着,赶到猫的前面,然后转过身来向着猫,伏在地上,迎面爬去,似乎是请它作什么游戏一样。

看来,这个满厉害的猫并没有心思去玩耍,它蹲在地上,呲着牙,坚着毛,伸出右前爪,张着爪尖准备撕打。

当猫发出凶狠的威胁声时,柯列斯尼柯夫猛觉得似乎触上了电流一样。他蓦地跳了起来,目不转睛

(插图参见原版面)

地看着“泽特沃尔”:原来照片上照的正是这个模样……然后又看了看那只狗,急剧地转过身就往家里跑去了。

过了几分钟,参加试验的全体人员都聚集到他的房间里了。

柯列斯尼柯夫问道:

“我请你们好好想一想,在进行试验的那天,射击场里有什么狗没有。”

军官和中士们都是口同声地回答脱。:“斯那良德”那天在射击场里。“

“这确实吗?”彼得·瓦西里耶维奇追问道。“你们是怎样记住了这件事的呢?”

“因为“斯那良德”失踪了两个月,正在试验的那一天它又回到射击场里来了。”场长回答说。

“我请求你们,”柯列斯尼柯夫说,“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关于这只狗的情况。”

狗的失踪和回来的经过本来是很平常的。可是中校却聚精会神地听着。

两年以前,士兵们在街上提到一只小狗,就把它带回兵营,起了个名子叫做“斯那良德”;从那时起,这只狗就成了射击场的长期住户了。它住在场地边缘的一个小亭子里,仅仅偶尔跑到街上去。大约在三个月以前,有一只疯狗跑进城里来了,因此市苏维埃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清除街上的野狗。有一次套狗时,“斯那良德”也落网了。直到第二天射击场的人才得到这个消息。“斯那良德”是大家的心爱物,因此士兵决定把它救出来。

于是司务长到套狗工作队的负责人那里去了。但晚了一步,队长说,所有套来的狗都巳经杀掉了。

过了两个月,在五月十五日的早晨,这只狗活蹦乱跳地、没受任何损伤地跑进射击场来的时候,全体试验人员是多亏惊讶和高兴啊!它也接头摆尾地显出高兴的样子,在场内跑来跑去,向人身上扑着,舐着人们的手。

但在当天晚上它又遇到新的不幸的事情。它跑到城里去了,从那里回来时却是跛落腿,满头伤痕,左眼也没有了,看样子,是在打狗架时被咬掉的。

柯列斯尼柯夫听了这只狗的意外遭遇的故事之后,不作声地呆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当‘斯那良德回来的时候。带着脖索没有?”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

“从来‘斯那良德也没带过脖索。”

晚上,柯列斯尼柯夫细心地检查了“斯那良德”,同时并把套野狗的工作队队长叫来了。

“我需要知道,”中校说,“你们把在三个月以前套狗时捉去的那只部队里的狗,送给谁了?”

这个直截了当提出的问题显然使队长忐忑不安了。

“我已经记不清这件事情了,”他把眼睛转到一边,咕哝着说。

“我明白,”柯列斯尼柯夫说,“你怕因为违反市苏维埃的命令而受到处罚。我并不想来检举你。但我要向你提出警告,要是你不坦白或是撒谎的话,结果是会对你不利的。”

队长避开柯列斯尼柯夫的视线回答道:

“这只狗让清道夫西德洛夫要走了,他住在捷列施街五号。”

“这是怎么发生的?”

“当我把这些狗运到城外时,西德洛夫来找我,要我随便给他一只狗。就这样说妥了。”

“怎么,他是挑的,还是随便拿的?”

“不,他是挑了一只长毛的黑狗,给它带上脖索以后,就牵走了。”

“他为这件事给了你什么报酬。”

“这是微不足道的,中校同志,半公斤的酒钱。”

柯列斯尼柯夫没费什么力气就在捷列施街一所古老的大楼房的第一层楼里,找到了清道夫的家。

西德洛夫正坐在桌旁喝茶。在那陈旧的桌布上放着一个铜茶壶,半瓶白酒,一个把儿巳经碰坏了的大磁糖罐和一个盛着残茶的多棱玻璃杯。在一张包装用的纸上,放着一段灌肠和一块面包。

西德洛夫显然因为柯列斯尼柯夫和他的两个助手的突然到来而惶恐不安。他放下了茶,从桌旁站起来,拿起放在厨柜上的白围裙,慌慌张张地擦了擦奇子,请军官们坐下来。

在清道夫那长满像猪鬃般的胡须,但还不十分年老的脸上,显出放荡的生活痕迹。他那高大的鼻子和肉皮松弛的面颊上满布着红筋。看来,西德洛夫是个饮酒无度的人。

这个人的两眼给人以奇怪的印象。左眼不安地从一件东西转到另一件东西上,但右眼却始终是静止不动。

“看来他的右眼是只假眼!”柯列斯尼柯夫一面暗自忖度着,一面盯着西德洛夫的脸,此时他觉得这副面孔很面熟。柯列斯尼柯夫打算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的,但尽管对这副面孔记得很熟,却总是想不起来。

“我们所关心的问题是:你把从队长那里要去的那只落网的狗弄到哪儿去啦?”

“你问的是“沙利卡”吗?“西德洛夫反问道。他用急促的脚步走到向院子开着的窗户跟前,高声叫着:“‘沙利卡!‘沙利卡!……”

院子里响起了狗吠声,几秒钟以后,一只长毛的大狗就从院子里跳上了窗台。当它跳到屋里,看到了生人。就对他们吠叫起来,可是经主人的制止之后,他就驯顺地伏在地板上。

“就是它,就是这只狗,”西德洛夫说。“我没想到因为他惹出这些麻烦。实在说来它不过是一只野狗。我巳经给他买好了狗牌。”

西德浴夫用手指了指在狗的胸脯前面稠密的黑色长毛中闪闪发光的铜牌。

柯列斯尼柯夫咬着嘴唇,惊讶地端详着这只狗,它和“斯那良德”一模一样。他甚至伸过手去,想抚摸他,但这只狗凶狠地呲着牙,吼叫起来了。

不,这不是“斯那良德”:那只善良而温顺的狗跟中校很熟,经常都是很亲热地迎接他。同时,‘沙利卡的两眼是完整的,而‘斯那良德却是一只眼。

“西德洛夫,你打算骗我吗?”柯列斯尼柯夫说。“这只狗只是很像你从队长那里拿去的那只狗而已。”

“不,长官同志,”西德洛夫用急促的语气回答

说。“我敢发誓,要是我说谎,就让我死在这里!这就是那双狗。不信你可去问问石金(这是套狗工作队队长的姓名),他会证实的。“沙利卡”,我说对吧?”他对狗说着,并且抚摸着她的背。

在西德洛夫的话里,发出一种很不自然的声调。

“西德洛夫,你要知道说谎和装像都是没有用的,”柯列斯尼柯夫说着就站起来了。“这是搜查证。请把你的东西让我们检查一下。”

“请你们检查吧。我的一切都在这里,”西德洛夫开始着慌了。“多倒霉啊!我真不明白,我究竟犯了什么事了?”

搜查将要结束了。在屋里没有提到任何能使柯列斯尼柯夫感到兴趣的东西。最后,他终于解开了制服领子,在桌旁坐下了。

军官们都走到开着的窗户眼前,抽起烟来。在西德洛夫的脸上似乎闪耀着微笑的表情。

“你笑得还有点早呢,”柯列斯尼柯夫暗自忖度着,这时他忽然想起了是在哪里看见过这个西德洛夫。这大约是在一星期以前,在市内街心花园里看见的。一个清道夫走到他的跟前向他借火点烟。是的,那个清道夫就是这个西德洛夫。

西德洛夫的那只真眼睛向一边看着,那只假眼却直对着柯列斯尼柯夫,令人讨压地反射出由玻璃产生的亮光。在审理这件神秘的案件中间所逐渐积累起来的零星材料,现在在柯列斯尼柯夫的意识中凑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练条,所缺乏的那一个环节终于找到了。

柯列斯尼柯夫作了一件使他的同伴都感到非常突然的事,但根据他冬日搜寻的结果,这是个很自然的、合乎逻辑的结论。

“把你的那双眼睛拿过来!”他说着,就向西德洛夫伸出手去。

西德洛夫吃惊地倒退了一步:

“什么眼睛?……”

柯列斯尼柯夫仍没有放下手。清道夫用发抖的手指把假眼珠挖了出来。中校仔细地端详着。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假眼珠,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柯列斯尼柯夫把假眼珠还给了清道夫,此刻他才从惊慌中镇静下来。

“长官同志,您这样挑我的毛病真是太过分了,”西德洛夫忽然抱怨似地说。“我安安静静地生活着,对谁也没有妨碍,这次我竟受到搜查,好像我买了什么赃物,或者干了什么坏事似的。”然后用讨好的口吻说道:“军官同志们,大概你们要喝点茶吧,那么我去烧一壶开水来。我这就到邻居家去借几个茶杯来。”他没等到回答就向门口走去了。

“西德浴夫,请你不要装模作样吧!”柯列斯尼柯夫严厉地说。“搜查还没有完哪。”

柯列斯尼柯夫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了洋磁糖罐,观察着上面的黄色和蓝色的花纹,然后把视线转向西德洛夫,发现清道夫的那只独眼晴也在看着磁糖罐。西德洛夫很快就把眼晴转到一边,同时痉变地吸了一口气。

“花纹的颜色是很鲜艳的,”他突然地说道。

“是啊,很鲜艳,”柯列斯尼柯夫一面随声附和地说,一面把糖罐的盖打开了。

西德洛夫紧张地注意着中校的每一个动作。

柯列斯尼柯夫在明亮的电灯下,欣赏那满满地表在糖罐里的、闪闪发光的亮晶晶的砂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清道夫此刻竟作些什么。他忽然把糖罐翻转过来倒在桌子上。

西德洛夫急忙向门口走去。狗也疯狂地吼叫着。军官们跑上去抓住了清道夫,让他坐下了。

柯列斯尼柯夫用手指拨开砂糖,从里面拿出两个蛋形的、包着白布的小圆盒,在白布上面!看来是用浆糊粘上了一层砂糖。

“这就对了,”中校心满意足地说。“看样子,这个案件快水落石出了。西德浴夫,我说的对吧?”

这时清道夫的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变得特别苍白。只是鼻尖和面颊上的筋还是紫红的颜色。

柯列斯尼柯夫把两个小盒打开了。在大一点的盒里有一个假眼珠和西德洛夫的那个差不多,而在小一点的盒子里放着某种动物用的假眼珠。

军官们都吃惊地注视着中校。

为了不致损坏那些精密的零件,柯列斯尼柯夫小心翼翼地拉开假眼珠的后壁,从每个假眼珠里面取出一个微小的机器。

“你们过去从来都没看见过这种照像技术上的最新成就吧?”柯列斯尼柯夫举目望着军官问道。“来欣赏一下这两个照像机吧。且慢,有一个里面好像还装着胶卷呢!”于是他从较小的那个假眼珠里面拿出一个外表看来很像坤表发条似的小螺旋卷。

他把这卷小东西打开,拿到电灯跟前。

“西德洛夫,假若我们把底片漏了光,你不会反对吧,”柯列斯尼柯夫用讽刺的口吻说。“我的经验告诉我,你永远也不能再使用它了。”

(插图参见原版面)

“每一个最复杂的案件,当你把它弄清楚以后,看起来就非常简单了,”柯列斯尼柯夫坐在射击场场长的办公室里,向场长这样说道。

“好一个‘简单的案子!”场长反驳道。“狗当了摄影师!”

“当然啦,”彼得·瓦西里耶维奇表示同意。“这里有几点不寻常的地方。首先就是西德浴夫的为人。

“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一个蜕化分子!是个卖身求荣的家伙!”

“他可不是像人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以清道夫的身份为掩护的坏蛋从前曾是数理学系的大学生。他还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注意到光学仪器方面有趣的实验。他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青年,他完全被教授们的夸奖和朋友们的崇拜冲昏了头脑。结果西德洛夫因为一件很丑恶的事情,被学校开除了。过了一些时候,西德洛夫由于父亲的关系又进入医科专门学校。在初期他还很守规矩,能正规地到学校去上课。后来他和一伙游手好闲的人勾搭上了,变成酒馆的熟客。开始了狂饮无度的生活。在一次醉后斗殴的时候,他被打瞎了一只眼。

“这件事情之所以值得提出来,是因为这个情况如今在这个给我们带来这样多麻烦的案子里起了作用。不幸的遭遇有时会使人清醒。对他却恰恰相反。西德洛夫一怒之下退了学,开始到光学工厂去当研究员。但他仍然过着放荡的生活,为了取得金钱竟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有一次,西德洛夫盗用了公款。审判的威胁临到他的头上。而外国情报机关的特务早就注视着西德浴夫的行动。他们给他钱叫他去偿还公款,并让他报告工厂的某些情况作为代价。

‘这个堕落分子是没有勇气拒绝这种卑鄙的引诱的。他当了叛徒。

‘新的主子利用了西德洛夫的生理缺陷。西德洛夫从主子那里领到了一个小型照像机,装在一个特制的假眼珠里。放在假眼珠瞳孔里面的照像机钟头是靠假眼珠外壁所受的压力进行拍照的。

“西德浴夫用这个小型照像机,曾把一些重要的蓝图和仪器拍照过数次。他的罪行并没有被发觉。但他的经常酗酒和流氓行为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终于被工厂解雇了。

‘当外国情报机关注意到你们射击场的活动以后,就命令这个叛徒潜入你们这里随便担任一件工作。他以清道夫的身份为掩护在城里安下了身,准备待机行动。

‘当西德浴夫看到在套野狗时把“斯那良德”也给套走的时候,他立即想好了一个行动计划:给狗装上一只带照像机的假眼,然后把狗放到射击场去,企图利用这种方法来取得他主子所关心的材料。

‘西德洛夫把狗骗到手以后,就把它麻醉过去,挖掉了左眼。过了一些时候,他就得到了一个由外国情报机关的光学仪器厂所制造的装在假眼珠里面的小型自动照像机。

‘当狗的伤口完全长好以后,西德洛夫给它装上了假眼珠。狗逐渐地就习惯了自己眼窝里的这块异体。

‘五月十五日,射击场要进行定期试验那天,狗被放出来了。关于试验的日期,西德浴夫是从场内一个清道夫那里得知的;这是一个多嘴多舌的老头,叛徒早就跟他交上朋友了。

‘狗嗅出了这些熟悉的地方,撒腿就跑到射击扬去。假眼珠从表面上看跟真眼睛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谁也没有发觉在狗身上有什么变化。

‘西德浴夫在离出入口不远的地方窥视着,他知道这只狗迟早会跑到街上来。当“斯那良德”一跑出大门口之后,他就把它叫到没人的小巷内,把假眼珠挖出来。西德浴夫本想把狗带走,但狗从他手里挣脱,逃跑了。

‘这个罪犯当即认定了用这只狗作试验再也不可能了。于是他把底片交给了外国情报机关的领导人,等待南下一步的指示。

‘西德浴夫在试验场的工作人员中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军官。这就是我。他认为有必要查清这个新来的军官的身世。有一次,当我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他走近我跟前向我借火点烟,同时用那个假眼珠把我的像给照去了。然后他就把像片和信寄给了他的上司,等候回信——为了伪装的目的,信是从附近一个城市——B城寄发的。

‘虽然西德洛夫深信不会暴露,但他仍然采取了一些预防办法。他把自己的照像器材寄存在亲戚家里。此后又找到了一只很像“斯那良德”的狗,并把它训练好了。他不仅想在队长出面作证的时候用它来挽救自己,同时也为了回避那些曾看见过“斯那良德”的邻居们的盘问。

‘外国的间谍头子深怕被捕,而潜逃了。当人们来到他家里的时候,间谍巳经不在了,但却截获了西德洛夫的来信和我的像片……事情就是这样,其他情节你们都知道了。”柯列斯尼柯夫就这样结束了和射击场场长的谈话。

高善毅译自一九五四年三十四期苏联《星火》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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