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十七)/毛泽东同志领导的湖南初期工人运动

李锐

八、长沙各行业工人的罢工

长沙是一个商业和手工业的城市。手工业行业不下数十百种。除开码头工人外，手工业工人中最多的是泥木工人、人力车工人、织造工人等，其他行业工人多是几百人，数十人不等。因此毛泽东同志和他的战友们，用了很大的力量在这些手工业工人中进行了一连串的工作。

中国的手工业工人历来有一种封建迷信的行会组织（如泥木工人敬鲁班神、缝纫工人敬轩辕神），其中工人、学徒和业主混合在一起，因而行会的权力就自然操在业主和代表业主利益的封建把头（“总管值年”）手中。行会有许多严格的封建规矩，对内以剥削工人、学徒，对外以维护本行帮的专利；每年神的生日，工人都要进庙烧香磕头。因此，神权迷信和行帮意识，如两大锁链将手工业工人紧紧缚住。各行业工人有时也因增加工资等问题作些斗争，如一九一六年至一九一八年，长沙的泥木、染工、锯工、码头、香帮（做迷信品的）、笔业等工人为了增资，都曾有过自发性的罢工，但最后总脱离不了行会的调解。

因此要将受封建行会束缚和劳动、生活都极分散的手工业工人组织起来，为集体的利益进行斗争，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一九二一年，毛泽东同志即开始在长沙手工业工人中进行活动，他曾亲自去了解情况，找工人谈话，举办夜校，亲自做了许多宣传教育工作和组织工作。如人力车工人的夜校，毛泽东同志就曾去当过教师，工人都极亲近他，对他表示很大的敬意。毛泽东同志同时派了一批干部到各主要行业中帮助工人组织工会，领导罢工斗争。如派陈子博同志领导织造工人的罢工；派张汉藩同志领导缝纫工人的罢工；罗学瓒同志从法国回来梭，被派到人力车工人中工作。因此，各手工业工人，能够掀起轰轰烈烈的斗争，并取得胜利。

关於这一情况，《中国职工运动简史》这样写道：“一九二二年下半年，是湖南罢工潮最澎湃的时期，手工业工人和苦力几乎全部罢过工，而且是联合全市小作坊、小铺店的同盟罢工。罢工大半胜利。”（注一）

当时广大手工业工人最集中的问题是由於铜元跌价（与银元比值较五、六年前低了二分之一以上），物价上涨，工资仍按以前铜元旧数发给，而且多数还发比值日低的“鸟票”，因此工人的实际工资降低了一半以上，连个人的生活也难於维持。有些行业工作时间过长，工人非常苦。工人渐渐有了觉悟以后，便积极要求增加工资（改以当前银洋计算），改善待遇。

一九二二年至一九二三年间，长沙手工业工人的罢工，其中影响最大、声势最大的是前面已谈过的泥木工人的罢工。此外有以下各行业：

一、理发业工人：自一九二一年秋，理发工人即开始争取营业自由、增加工资、与店主平分公产的斗争，前后坚持了一年多。公产本理发工人集资而成，一九○九年起被店主把持。一九二二年十月九日起，全长沙城五百多理发工人举行了大罢工，和封建野蛮的店主及其支持者——长沙县署和警察局作了英勇坚强的斗争。其间坚持罢工二十多天，最后在泥木工人的罢工影响下，自然获得解决：被长沙县署封闭的理发工人自己合伙开设的七家新店，自动启封，获得了营业自由；而理发店主也不得不将工资由三七分成改为四六分成（工人四成、店主六成）。

二、缝纫工人：长沙成衣店工人，在一九二二年六月最先举行罢工，获得了胜利，工资增加到每日二角八分。挂衣店工人（论件计算工资，兴一般按月工计资的成衣店缝纫工人有别）六百五十人，又於同年九月二十九日至十月三日罢工五天。获得工资改发银洋的胜利。

三、织造业工人：自一九二二年八月二十三日起，开始了分散在大小一百一十多个厂的一千五百多工人的大罢工，以坚强的斗争攻破五十二个“同盟”厂家的顽抗，罢工十三天，取得了工资一律以银洋计算的胜利。

四、笔业工人：长沙笔业工人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十四日起全体罢工，向店主提出要求增加工资、不准私自开除工人等六项条件。罢工坚持了四十天，最后店主内部起了分化，终於和笔业工会谈判，於十二月二十三日签字，答应了工人的要求。

五、人力车工人：长沙的人力车工人由於车行老板常加车租，以及兵差过多，生活特别艰苦。毛泽东同志在人力车工人中亲教夜校，并派罗学瓒同志去领导工作，因而最难组织的人力车工人，於一九二二年十月八日正式成立了长沙人力车工会。当时工人运动的发展，使人力车工人亲切地感到：团体定要结得紧，才能把事情办好。一九二三年四月。车行老板又将车租涨价，工人每天缴了车租。就无法维持生活。工人为了要求减少车租，举行罢工请愿。在工团联合会总干事郭亮同志和罗学瓒同志领导之下，获得初步胜利。一九三二年八月间，经过谭延岂和赵恒惕之间的战争，长沙附近成为战场，人力车工人实业供差，有的生命不保，有的生活断绝。郭亮、罗学瓒同志领导人力车工会向政府请愿，在人力车工会理直气壮的要求下，警察厅被迫出了布告，声明以后不再有军差；后来车公会（车行老板的组织）也不得不免除人力车工人部分租金。

六、铜官陶业工会：一九二二年十二月，长沙县署派员到铜官（离长沙约六十多里）去增加陶业税，并且还要封闭工人自办的陶业旅馆。工人为了耍活命，纷纷抗议这个规定。他们推派代表到长沙去请郭亮同志来领导这次杭议增税、非法封闭陶业旅馆的斗争。郭亮同志来到铜官，指出长沙县署的行动是违反“省宪法”的。依据“省宪法”来奋斗，理由十分充足。郭亮同志於是领导工人筹备组织工会，一面呈文长沙县署，请求撤销加税的规定。这个呈文是由毛泽东同志起草的，充分利用了“省宪法”的条文。常时正是长沙泥木工人及长沙各业罢工大胜利之后，县知事周瀛干犹有余悸，只好批上“励行自治、应予照准”，并撤销加税的规定。铜官陶业工人取得了胜利。

长沙各行业工人，在轰轰烈烈的罢工斗争之中组织起来了。有的是先组织好工会，从进行罢工；有的是先进行罢工，从组织工会；有的是一面罢工，一面组织工会。因为有了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同时有了坚强的组织，工人的觉悟很快提高，每个行业的罢工和斗争都是英勇而坚决的。理发业工人在罢工开始时，为了表示斗争的决心，大家议决：如在罢工期间内发生被囚以至死伤事件，由全体工人对被害者负责抚血和向店主要求赔偿损失。罢工中，凶狂的店主用大铁槌击伤理发工人罢工纠察队员的头部，后又陆续打伤三个纠察队员。长沙县署更四处捉人，强迫工人开工，有两个纠察队员被捕挨打后，还拘留了四天。这些压力，更增加工人的愤慨与奋斗的决心。理发工人在给长沙县署的抗议信上说：“对此种毒行极为惯慨；你们愈加打人，使我们团结愈加巩固。”（注二）他们在全体大会上一致议决：“宁肯饿死，也不开工。”织造工人在罢工之中，为了坚持斗争，专门派出十个代表主持罢工期间的工作，其余绝大部分工人分散下乡去收稻或另找其他工作，决心坚持到底。这都是当时英勇坚决斗争的好例子。

长沙各行业工人，在轰轰烈烈的斗争中，不但各行业自行组织起来，而且他们在党的统一领导之下（后来在工团联合会统一组织下），发挥了兄弟般的阶级友爱。“全世界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巳成为他们最熟悉的口号。各行业的罢工，都是互相支援的。如缝纫业在罢工之中，长沙各业工人都纷纷来信支援他们。泥木工人警告缝纫业的店主说：“你们要明白些，现在的时候不比以前了。工人的团体坚固得很，听你们怎样的压迫，怎样的恐吓，缝纫工人是非达到增加工资不可的！我们奉劝你们承认他们的要求……”（注三）。长沙铜官陶业工人抗议增税获得胜利之后，三千多陶业工人正式成立工会，湖南各地工会如水口山、安源、长沙的造币厂、纺纱厂、人力车、泥木等工会，都派来了代表，参加这个盛会。这天单是工人乐队就有二十多队，大锣就有三百面。这次盛会，是湖南工人大团结的大检阅。

由於在罢工中，长沙各业工人获得不断的锻炼，组织加强了，觉悟提高了，党在各行业之中，就发展了个别党员、有的建立了组织。例如一九二三年初，铜官建立了党的支部和社会主义青年团。因为这里党的领导强，直到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铜官陶业工会，是湖南有名的工人组织之一，享有很高的威望，培养出许多优秀的工人干部。后来在国民党长期的白色恐怖统治时，铜官党的组织始终没有断根。在抗日战争前夜，湖南白区工作中，只有铜官这个地方还保留了一个特委的组织。

（注一）见《中国职工运动简史》第三章。

（注二）见一九二二年十月十七日长沙大公报。

（注三）见一九二二年十月三日长沙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