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难忘的日子里

王飞

斯大林同志逝世周年纪念日来到了。一年的时间己经过去，但是，一年前所经历的情景，对我说来，犹如昨日发生的一样。

那是一九五三年三月六日的上午，电台上传来了这个最不幸的消息：苏共中央、苏联部长会议和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发表了通告，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导师和朋友、伟大的约·维·斯大林在三月五日莫斯科时间晚上九时五十分逝世了。

下午，我参加了一次工作会议。领导上对这些日子里的工作。作了一系列的布置。号召我们化悲痛为力量，把工作做得更好。同志们在会上提出了许多加强工作的办法，纷纷自动要求担任最繁重的任务。

晚饭后，我独自坐在屋子里。一面准备休息，以便值下半夜的工作班，一面在沉思北京今天下午所发生的景象：中央人民广播电告宣布了斯大林逝世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在工厂，在学校，在机关，在大街和胡同里，扩音器前聚集了一堆一堆的人群——成年人和青年人，家庭夫妇和少女们，他们一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听；一面在擦泪，在啜泣。人们开始向苏联大使馆走去，队伍越来越长……。我同时记起了今天下午一些同志的谈话：

一位在新疆坐过国民党匪帮的监牢的女同志说：“他死了。没有他，我们也许已经死在盛世才的监狱里了。”

另一位说：“啊！没有他，我们也许现在还在山沟里转来转去呢。”

第三位接着说：“没有苏联的援助，没有他派来的专家的帮助，我们在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建设上那里会有这么顺利。”

是的，我们中国人民所以热爱斯大林，是因为斯大林的名字和他们每个人的生活，是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的。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自己所以有今天以及还有将来更美好的生活，是离不开斯大林，离不开在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人民的支持和帮助的。

当我正在迥思这一切的时候，我们新华社的领导上来通知我：赴苏联参加斯大林葬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明天清晨出发，社内决定派我随代表团担任新闻报导工作。我开始收拾行装，发现需要买一个笔记本和两只袜子。上街的时候，大约是晚间八点半。一到大街，我发现了，今天晚上的北京和过去完全两样：大街上冷冷清清，行人极少。公营商店关了门，私营商店也关了门。大街上不但平日那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不见了。而且连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也大部熄灭了。我一直跑到西单商场的一个小摊子上，才买到我需要的东西。显然地，在北京，像莫斯科一样，今天晚上该有多少人的心是沉重而悲痛的！

三月七日清早，我赶到了机场。这里巳经到了代表团的一些人，大家都没多谈话。一会儿，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同志来了。他和在场的每个同志默默地握了手，走上了飞机。

飞机进入苏联国境后不久，即在伊尔库茨克着陆，天色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我们下了飞机，走进了机场旁边的一座大旅舍。我原来以为我们将在这里过夜，明天早晨再起飞。到了旅舍休息一阵之后，才知道，我们在这里吃一顿饭之后，还要继续起飞，以便在八日赶到莫斯科。

走进旅舍的餐厅，苏联招待的同志还是像过去那样恳挚、亲切，只是他们脸上失去了一件东西——爽朗的笑容。在餐厅里，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位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苏联女同志，在她洁白的丝织衬衣上，戴着一朵黑花。仔细一看，原来是用黑色绸子精心皱成的一朵玫瑰花，花心放着一个苏联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团徽。不用翻译，我完全了解了她此时的心情：假如那团徽是代表她自己的话，那么那团微周围的黑花，便是代表她内心的悲痛了。她，看到了我们这一群，看到我们臂上缠着中间缠镶着红绫子的黑纱，也明白了一切。她扭过头去，拭起眼泪来了。

二月八日下午三时左右，我们到达了莫斯科。平时要飞三天的路程，我们在一天半左右就飞到了。

莫斯科仍然像以前那样的庄严、雄伟。但是，在这些不幸的日子里，浸沉在悲痛中切莫斯科，和平日有所不同。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每座建筑物上都悬挂着镶着黑边的苏联国旗或红旗。在所有街头的广告栏上，红红绿绿的广告没有了，代替它的是一片白纸。所有大小剧院、电影院、马戏院、音乐厅都停止了演出，门口是冷清清的。在各个餐厅里，各种酒类无人问津，吹吹打打的乐队也不见了。一位住在莫斯科的同志告诉我说：这些天来，莫斯科街上，只有在各个卖报亭前面常常站着许多人，渴望着买到最新的报纸。

八日晚间八时，周恩来团长率领全体团员，前往工会大厦圆柱大厅去瞻仰斯大林同志的遗容，并敬献花圈。工会大厦圆柱大厅是苏联传统的举行国葬典礼的地方，斯大林同志的遗体就停放在这里。自从六日下午开放以来，苏联首都、莫斯科的劳动人民和从苏联各地赶来的劳动人民，就排成长长的队伍，前来瞻仰他们天才的领袖、导师和父亲的遗容，并和他们无限敬爱的约·维·斯大林同志告

别。无穷无尽的人流涌向这里，昼夜不停。

强烈的照明灯照耀着工会大厦的大门，照耀着悬挂在工会大厦上面的巨幅斯大林画像。这幅画像有两层楼那样高，周围缠着红黑两色的锦缎。无数的花圈从工会大厦里伸展出来，一直摆满了两旁的大街。进入工会大厦后，人虽然很挤，但很肃静而有秩序。所有的人都带沉重的严肃的面容，有的在低头沉思，有的在拭泪，有的紧咬着口唇。人们都怀着一个急切的思念：进入大厅去向亲爱的斯大林同志告别。一会儿，我们被引进了大厅。

这是最令人难忘的时刻。圆柱大厅内的水晶吊灯都披上了黑纱，灯光不大明亮。大厅四周的高墙，悬挂着十六巨幅带着黑边的朱红大旗，上面嵌着苏联十六个加盟共和国的国徽。在大厅四周的廊台上，坐满着乐队人员。他们不停地奏着柴可夫斯基、萧邦和贝多芬的丧礼曲。

我们分两路前进，走到大厅的中央，斯大林的遗容呈现在我们面前了：在各种鲜花和长青棕榈簇拥着的高台上，安置着一具用红缎装饰起来的水晶棺，约·维·斯大林就安详地躺在上面。在灵柩的后面，高悬着一幅巨大的红旗，上面写着：“全世界的工人阶级，团结起来啊！”

周恩来团长在敬献花圈后，率领全团人员在斯大林灵前行了三鞠躬礼。在这之后，我们又分成四人一组，分别肃立在斯大林遗体的两旁，参加守灵。守灵的人每两三分钟轮换一次。

守灵礼毕后，我们被引导到斯大林遗体的左后侧停立了一会。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斯大林的遗容。他，像我们平日熟悉的那样，穿着苏联大元帅的制服，静静地安息着。他的头发完全灰白了，两眼阖着，两手平放在腹部。像睡着了一样。然而，他是长眠了，他和我们永别了。

从这里，我们同时看到了：前来和斯大林告别的莫斯科市和苏联各地的劳动人民，分为两路通过斯大林的灵前。他们凝神地注视着对他们是如此熟悉、如此亲密的约·维·斯大林的遗容，以便留下永久的记忆。许多人取出了手帕，不停地拭着脸上的泪水。

这时，我站在周恩来同志后面不远的地方。在庄严肃穆的大厅中，人们几乎可听到彼此的呼吸。我觉察出周恩来同志在轻轻地唏嘘。他是握过斯大林温暖的手，亲聆过斯大林教益的人，现在，斯大林同志不能和他握手，和他谈话了。他的心中该是多亏难过啊！

周恩来同志旁边站着郭沫若同志。他正凝神地注视着斯大林的遗容，眉宇间显示着难以压抑的悲痛。

我低下了头，抑制着自己，但千思万绪，一齐涌上心来。

一九一七年十一月，是他和列宁一起，领导俄罗斯各族人民进行了人类历史最伟大的一次革命——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给俄罗斯各族人民和世界各被压迫民族和人民开阔了走向彻底解放的新纪元。在反对随之而来的帝国主义干涉和白匪的战争中，那里有困难，他到了那里；他到了那里，那里就是胜利。

在伟大的列宁逝世后的艰难岁月里，在广大的苏维埃土地上，许多地方还充满着内战时期留下的弹坑，许多田野还长满着无人耕种的蒿草。敌人在打赌：俄国人不能用木犁来恢复他们的经济，五年计划是“空想把戏”，一定会“失败”。是他，领导苏维埃人民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奋斗，在最短的时期内完成了奇迹般的变化，把落后的俄国变成了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最繁荣的社会主义国家。

在伟大的卫国战争的严重考验的日子里，当整个人类的命运在斯大林格勒上空旋转的时候，是他，领导苏联人民获得了对德国法西斯的历史胜利，拯救了全人类的命运。

在中国人民进行长期的艰苦的革命斗争过程中，他对中国人民和中国革命始终给以最大的关怀。“中国共产党是成长在斯大林的时代，胜利在斯大林的时代。”（见一九五三年三月七日人民日报社论）他的名字，对于中国人民品多么亲切，多么崇高啊！

但是现在，他那伟大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三月九日的早晨，莫斯科的天气突然转寒，天色灰黯无光，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九时许，我们到达了红场，站在列宁墓左侧的观礼台上。在这里，我们今天要和苏联人民一起，和各人民民主国家的代表、资本主义国家劳动人民的代表以及殖民地附属国劳动人民的代表一起，最后送别我们亲爱的斯大林同志。

红场上的葬礼庄严肃穆地进行着。当克里姆林宫斯巴斯基钟塔上的巨钟敲了十二点整的时候，伟大的斯大林的遗体停放到了他生平敬爱的导师和亲密的战友——伟大的列宁的遗体的身旁。这时红场上的礼炮齐放三十响，所有工厂的汽笛齐鸣三分钟，所有全苏联境内的火车、汽车和轮船都停止运转五分钟。所有的人都肃立默哀，祝福伟大的斯大林同志永远安息。在这片刻之间，一切生活似乎都停止了，万人肃立的红场寂静得无一点声息。但是，就在这片刻间，多少亿万人在向斯大林同志庄严地宣誓啊，在红场，在莫斯科，在北京，在华沙，在布拉格，在柏林……。悲痛巳化为力量。全体进步人类之间牢不可破的团结所产生的力量，正是无穷无尽和真正无敌的！

就在这一天红场的追悼会上，马林科夫同志发表了演说。他号召苏联人民继续斯大林的事业，从各方面来巩固各国人民和平与安全的堡垒——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并“用一切办法加强苏联与伟大的中国人民，与所有人民民主国家的劳动人民的永久的牢不可破的兄弟友谊”。他号召苏联人民沿着使列宁——斯大林的伟大事业获得完全胜利的道路前进，并充满信心地说：“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苏维埃社会向共度主义前进。”

马林科夫同志的这些话，体现了全体苏联人民的意志和心情。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千千万万的苏维埃人民热烈地响应了马林科夫同志的号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示了他们对斯大林同志的悼念和热爱，超额地完成了他们所肩负的任务。苏维埃经济已获得了进一

步的高涨。他们在斯大林逝世周年之际，可以满意地对着斯大林同志的遗像说：

安息吧，斯大林同志！你所规划的在苏联建设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我们正在百分之百地完成！

今天，在斯大林逝世周年之际, 我们中国人民也可以在斯大林同志的遗像面前说：

安息吧！斯大林同志！你和毛泽东同志所建立和巩固起来的中苏两国人民之间的伟大而牢不可破的友谊，已经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和巩固，并将世世代代地发展和巩固下去。在中国人民伟大的领袖毛泽东同志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苏联共产党、苏联政府和苏联人民的无私帮助下，我们一定能够逐步完成中国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建成一个永远与苏联人民团结在一起的美好的社会主义国家！

一九五四年二月十四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