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
1954-08-29
五四运动是现代中国影响最大的群众运动。在这个运动以后,中国的社会主义运动展开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了,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蓬勃地发展起来了。中国革命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所以毛泽东同志说,五四运动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始。
一九一六年以后进步分子倡导的新文化运动为五四运动准备了条件。因为新文化运动彻底反对封建主义,主张民主和科学,提倡文学革命,在群众中广泛地唤起了解放精神。但是,如果仅是新文化运动,而没有十月革命在中国人民的思想上产生的深刻的影响,还是不可能爆发如此巨大规模的群众斗争。
十月革命传播了列宁的关于帝国主义时代无产阶级革命的策略思想,为殖民地和附属国人民的解放斗争指出了方向,并提供了最实际的行动的榜样。十月革命给予倡导新文化运动的进步分子和拥护新文化运动的青年群众以极大的震动。他们同情十月革命,并从它的伟大的胜利中认识了群众的力量。
这样,当巴黎和平会议的令人痛愤的骗局被揭穿的时候,群众的新的反抗运动便立即爆发了。
巴黎和平会议的骗局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德国求和代表在协约国起草的停战协定上签字。历时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至此结束。
为了处置战后世界问题,特别是分割德国因战败而退出的世界市场问题,战胜者的英国、美国和法国的政府宣布一九一九年一月在巴黎举行和平会议。
当时很多中国人对于这次会议的实际作用毫无认识。在大战中对日本侵略活动怀有反抗情绪并被英美所宣传的“公理”和“正义”一类字眼弄糊涂了的中国资产阶级,因为列强宣称和平会议将按照美国总统威尔逊在一九一八年一月所提出的十四条来解决世界问题而感到兴奋。甚至若干进步分子也并不例外。他们几乎完全一致地认为威尔逊在十四条中列举的外交公开、尊重殖民地人民的要求、大小国家互相保证政治独立及领土完整,都是神圣的诺言。因此,他们积极地要求政府争取和平会议的座位,以便根据这些神圣的诺言收回中国在大战期间所丧失的权利。
当时的北京政府是依靠段祺瑞用国家主权向日本抵押来的借款维持着的。段祺瑞虽然在一九一八年十月就已经辞去国务总理的职务,但是他仍旧担任“参战督办”,直接掌握着用日本借款建立起来的“参战军”,是北京政府的实际控制者。群众的要求出席和平会议的运动显然带有反对段祺瑞卖国外交的锋芒。为了回避这个锋芒,北京政府指派外交部长陆徵祥和另外四个亲美的外交家:驻美公使顾维钧,驻英公使施肇基,驻法公使魏宸组及南方军政府驻美代表王正廷,组成列席和平会议的代表团,向和平会议提出以一切在中国享有特权的资本主义国家为对象的七项要求:一、废弃势力范围;二、撤退外国军队;三、裁撤外国邮局及有线无线电报;四、撤销领事裁判权;五、归还租借地;六、归还租界;七、关税自主。
这些要求没有包括日本在大战时期向北京政府勒索的权利。但是亲美的外交家们到了巴黎以后,宣称接受留欧中国学生的请求,在上述七项要求之外,向和平会议提出了取消一九一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中日协定二十一条及换文的要求。
中国代表从和平会议得到的最初回答是,所有他们的要求都不在讨论之列。但会议讨论处置德国殖民地的问题时,把中国领土青岛的主权问题列入了议程。在这个议程上,展开了美国和日本的斗争。为了和日本对抗,美国总统威尔逊支持中国代表在会议上发表关于青岛问题及中日协定的意见。
中国代表指出,日本据以占有青岛的中日协定是日本强迫中国签订的,不能视为有效。中国既是参战国之一,当然有权从德国手中收回青岛。
日本代表回答说,青岛是日本在对德作战中取得的,而且中日协定曾由中国政府在一九一八年九月照会日本表示“欣然同意”。所以日本占有青岛是有理由的。
为了使这个争端达到有利于美国的解决,威尔逊提出了由列强共管青岛的计划。亲美的中国代表们拥护威尔逊的计划,表示愿意把青岛交给列强共管,以便使国人承认他们有办法清除日本在中国的势力。但是美国由于战后西方斗争的极端尖锐,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对德和约规定由日本接管德国在山东的权利。
这个残酷的事实证明,中国在国际上依靠美国正和依靠日本一样,决不可能使自己脱离殖民地人民的悲惨的命运。
中国代表知道他们的失败必然引起国内舆论的斥责。他们在四月下旬对德和约草案公布的时候,便发表他们给北京政府的一个报告,巧妙地利用美国的欺骗宣传避开了这种斥责。他们在报告中写道:“此次和会主张失败之原因,一由于一九一七年二三月间日本与英法诸国有青岛让归日本之密约;二由于一九一八年九月我国当局与日本政府有‘欣然同意之山东换文,遂使美国无从为力。”
这个报告的发表使中国人对和平会议的一切希望都消失了。
在和平会议开会以前。倡导新文化运动和倾向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的认识是和资产阶级一致的。陈独秀在一九一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出版的“每周评论”第一期的“发刊词”中,还认为大战的结果是所谓“公理战胜了强权”,“威尔逊是现在世界上第一个好人”。到了一九一九年五月初,“每周评论”的言论便完全转变了。它写道:“巴黎的和会,各国重在本国的权利。什么公理,什么永久和平,什么威尔逊总统十四条宣言,都成了一文不值的空话。”它指出,巴黎和会是分赃会议,“与世界永久和平,人类真正幸福,隔得不止十万八千里,非全世界的人民都站起来直接解决不可”(“每周评论”第二十期)。
“直接解决”是中国人从十月革命得到的最有力的启示。由于中国在巴黎和平会议的失败,倾向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和在他们影响下的广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更加认清了这个真理,懂得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解决自己的命运。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认识这个真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一点也没有因为美国在和平会议上暴露了它的狰狞面目而放弃对它的依赖心理。他们反对日本的侵略和亲日派的卖国政策。然而他们认为只有美国的支持才能使他们有力量进行这种反对。因为他们的目的不在于中国的真正独立和人民的自由幸福,而在于代替亲日派组织内阁,以便凭藉美国的投资来发展中国的资本主义。
在这里,倾向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开始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有了分歧。但是他们之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和亲日派,是完全一致的。他们形成了事实上的统一战线。
这就是五四运动前夕的状况。
五月四日的斗争
中国在巴黎和平会议的首先失败使知识分子感受到不可容忍的耻辱。他们认为这个耶辱是卖国贼招来的。他们号召反对卖国贼。这些卖国贼是谁?在当时最受舆论指摘的有:交通总长曹汝霖,他曾经是袁世凯政府的外交部次长,为签订一九一五年中日协定二十一条的中国代表;驻日公使章宗祥,他是北京政府出卖胶济铁路(青岛至济南)的经营权、济顺铁路(济南至顺德)及高徐铁路(高密至徐州)的修筑权给日本的经手人;币制局总裁陆宗舆,协助对日各项借款的中华汇业银行(中日合办)的总裁。几乎人人皆知,他们经手向日本借款最多。这些借款是耻辱的根源。其中大部分用于内战和建立所谓“参战军”,而卖国贼们促成这些借款的目的则是为了加强他们所属的统治集团的力量并使自己能从中得到回扣。人们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些卖国贼只是更大的卖国贼段祺瑞的走卒。但是北京是在段祺瑞直接统治下的城市。在当时还没有先进政党领导的知识分子,按照他们的力量,显然还只能提出反对统治集团中个别人物的口号而不能提出反对整个军阀统治的口号来。这样便形成了运动的弱点:目标太小太近。
但运动的发展是异常猛烈的。北京政府漠视舆论和断然决定承认对德和约的表示使群众的反抗精神不断地高涨起来。
五月三日,北京各校学生代表举行会议,决定在五月七日即一九一五年日本提出二十一条最后通牒的四周年纪念日举行国耻纪念会,并电告全国各地学生一致行动,以抗议北京政府的卖国政策。
北京政府立即宣布将用武力解散学生的爱国集会。武力的恫吓唤起了更大的不满情绪。学生们在五月三日晚间临时决定在第二天举行游行示威。
五月四日下午一时半,各校学生五千多人高举“誓死争回青岛”、“取消二十一条”、“国人应判决国贼命运”等旗帜,集合在天安门前。在这里,他们愤怒地拒绝了教育部代表和北京市警察厅长的威胁性劝告,并且举行了决定行动的临时代表会议。
学生们在这时候虽然具有反抗反动政府的坚决的意志,但是还没有洗净资产阶级的依赖外国的思想影响。他们认为他们应当严厉地谴责反动政府,并且让外国知道这是中国人民的意志而改变它们在巴黎和平会议所作的牺牲中国的决定。这样,当队伍由天安门出发的时候便首先走进东交民巷的使馆区,向距离最近的美国公使馆投送了一份关于青岛问题的意见书。美国使馆的一个职员代表因例假出游的公使接见了学生。学生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必继续去见英法等国公使的劝告,并在离开的时候被使馆区警察禁止通过东交民巷。在领略到帝国主义的颜色以后,学生们大受刺激,在悲愤的口号声中走向赵家楼曹汝霖住宅。
曹汝霖住宅是一座大门紧闭并有武装警察守护的堡垒。但是学生们这回抛弃了中国读书人的传统的“斯文”态度,用欧洲工人阶级反搞资本家的暴动手段打散武装警察,冲进了这座堡垒的大门。群众一边打东西,一边搜索卖国贼曹汝霖。曹汝霖看见势头不好,连忙跳墙逃走。学生因找不到曹汝霖便愈益愤恨,在他家放起火来。正在曹宅的另一著名的卖国贼章宗祥奔避不及,被暴动的群众抓住痛打了一顿。学生退出曹宅时,大批军警赶到。学生被捕去三十二人。
学生的被捕使人民和反动政府间的对立尖锐起来。学生向全国发出了求援的呼声。舆论一致同情学生和谴责政府。甚至许多所谓“社会闻人”和段祺瑞的反对派都以“爱国者”自居,提出了抗议。当时控制北京政府的以段祺瑞为首
的安福系一方面有与直系(冯国璋)的矛盾,一方面有与南方军政府的矛盾,还来不及认识它所遭遇的新的情势。它按照自己的陈旧的经验,认为学生的“越轨行动”是亲美的直系和资产阶级政客主使的,其目的在压迫亲日的安福系分子退出政府。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因为在当时是自由思想的代表人,与南方军政府及资产阶级政客关系密切,平日容许有社会主义倾向的教授在校讲学,而该校学生又站在运动的前列,被指为罪魁祸首。安福系向北京政府提出的处理事变的办法首先就是查封北京大学和撤免蔡元培的校长职务。
但是学生所号召的五月七日的国耻纪念会是全国性的行动,它的威胁是严重的。为了混过这一天,北京政府没有立即执行安福系的计划,并在五月六日释放了被捕的学生。
五月七日北京学生的国耻纪念会被强迫解散,但是他们在被解散以后立即在街道上展开了爱国宣传。天津、上海、南京、武汉、济南、太原、安庆、长沙、广州、福州、重庆等地学生都在这一天举行了大规模的集会和游行示威,一致声援北京学生的爱国斗争。
五月九日,北京政府以为风潮已过,下令为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辩护,并传讯被释放的学生,追究五月四日暴动的主使人。被认为与暴动有密切关系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于五月十日离开北京出走。他在报上发表离职启事,暗示他因学生的爱国运动受到了政府的迫害。这个事件使人们认识了北京政府压迫学生运动和坚持卖国政策的反动企图,如果不进行抗争,就必须屈辱于日本统治之下。进步刊物“每周评论”首先呼吁说:“我们抱暂时同一目的的人,不要管以前的事,不要问以后的果,现在要努力合作。既然看破卖国派的奸计,更要努力合作。”五月十九日,北京各校学生终于同时宣告罢课。
在罢课以后,学生开始用十人团形式在街道及其他公共场所展开爱国宣传。这种宣传的内容,虽然还离不了资产阶级在一九一五年反对袁世凯签订二十一条时代所提出的排斥日货和劝用国货等等,但是它褐露了亲日政府的主要弱点,引起了广大群众对日本和军阀政府的仇恨。因此,北京政府便在日本驻中国公使的公开支持和参加之下,开始采取雷厉风行禁止学生举行会议及在街道上进行爱国宣传、查封报纸、检查新闻等一系列的反动捎施。在当时还很少斗争经验的学生,一度停止街道宣传,改为贩卖国货。反动政府认为压迫有效,便在五月二十五日由教育部下令学生三天内复课,并警告说,将实行更严重压迫。六月一日再一次由总统下令为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辩护,宣布解散学生团体,并逮捕“纠众滋事扰及治安者”,企图最后停止学生的反抗运动。为了表示镇压的决心,警察在六月二日逮捕了贩卖国货的学生七人,六月三日逮捕了三百多人。
严重的压迫使学生的反抗情绪重新高涨起来。六月四日,学生出动了成百的十人团到全城的大小街道上进行宣传。警察在骑兵配合下,逮捕了向群众演说的学生一千余人。步军统领衙门和警察厅的拘留所关满了被捕的学生,以致不得不把北京大学法学院、理学院及法政专门学校的房屋辟为临时拘留所。同时,北京政府派遣了大量军队在北京大学周围扎营驻守,准备镇压学生的反抗。但是学生出现为更加勇敢的战士。他们在六月五日出动了六千余人的宣传队伍,连警察厅门口的马路也成了进行演讲的地点。警察的干涉完全失去作用。
天津、上海、南京、杭州、安庆、南昌、武汉、长沙、厦门、济南、开封、太原等地学生在北京各校罢课以复原已先后宣告罢课。六月三日北京警察大举逮捕学生的消息传出以后,学生运动开始在全国沸腾起来。但是运动的中心由北京转移到了上海,运动的主力由学生推广到了工人阶级。
五四斗争的扩大和胜利
上海是现代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在这里,外国资本家不但有大量的商业组织和利用中国廉价劳动力建设起来的现代工业,而且有殖民地的全部统治机关。也正是在这里,兴起了中国资本家经营的现代工业和商业,集中了中国无产阶级的主要力量。
五四运动爆发以来,全国各地学生的排斥日货的宣传大大扩展了上海中国制造业出品的销路。棉纱、棉织物、玻璃、磁器、纸张以及其他各种日用品大部分供不应求。有许多中国工厂因国货脱销而临时增设新厂。报纸上连篇累牍地登载着由许多资本家连名的号召投资建设工厂抵制日货的启事。爱国心的提高和实际利益的增长,使资本家对学生运动采取了热烈欢迎的态度。
同时受惠于排斥日货宣传的,还有美国资本家。中国人拒用日货和中国制造品脱销的结果,使未受排斥的美国货物销路随之增加。大战期间日本在中国的肆无忌惮的侵略本来已够使美国资本家感觉不安了,这时受到了实惠,所以他们在上海所办的报纸不惜篇幅大量刊载学生运动的消息并且表示了“同情”。
资产阶级在上海的优势产生了一种影响,使上海学生运动在一开始便不同于北京学生运动。五月七日上海学生的国耻纪念会是在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工商界著名人士参加下,用合法形式举行的。五月二十五日上海学生响应北京学生宣告罢课以后,按照资产阶级的要求,竭力保持斗争的合法形式。但是六月三日北京大逮捕发生,上海工商业在当地学生的恳切的请求下终于在六月五日实行罢市。这个空前举动影响所及,上海附近大小城市及全国主要城市的工商业也立即罢市,响应北京学生的爱国运动和抗议北京政府的暴行。
罢市,这即是说,老板们停止每天收入现金。这在过去是除非军阀们放出他们的士兵到马路上打劫商店便决不会采取的行动。这一次的罢市,则是一种爱国行动。如果拒绝采取这种行动,老板们便很有可能受到学生的责难,被指为
“不爱国”或者“奸商”。但罢市的目的和罢课不同。罢市所号召的不是反对签订牺牲中国的对德和约而是要求释放被捕学生和惩办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等三人。
然而运动因为工人阶级的参加获得了新的强大的力量。工人,首先是日商工厂中的工人,表示他们是极端关心国家命运和学生的斗争的。工人走上了斗争的前列。六月五日罢市消息传开以后,日商内外棉第三、第四、第五厂工人五六千人立即罢工。下午一时,日商日华纱厂及上海纱厂工人继起罢工。商务印书馆印刷工人亦于同日罢工。罢工人数共达二万以上。
六月六日以后,罢工继续扩大。英商祥生铁厂、求新铁厂和锐利机器厂工人罢工。华商电车公司及法商、英美商电车公司因工人罢工,电车大部分停止开行。其他如船坞工人、码头工人、水手、汽车工人、漆匠、清洁工人以至自来水公司、电灯公司、小菜场及沪宁、沪杭铁路工人纷纷酝酿罢工。英美烟厂工人六月六日并因在工厂门前讨论罢工与警察发生冲突。
罢工的爆发和扩大罢工的酝酿对反动派形成了空前严重的威胁。北京政府被迫在六月六日释放了它在六月三日以后逮捕的全部学生,撤退了包围北京大学的全部军警。
但是工人没有停止罢工,表现了行动的独立倾向。局势的严重性继续增加。
工商业家开始感到恐惧。他们认为中国人应当努力使统治上海的外国人认识自己是“文明”的和“尊重秩序”的。因此,他们很快便由学生行动的声援者一变而为社会秩序的积极维护者。在他们影响下,上海学联的代表人竭力说服电车公司、自来水公司、电灯公司及小菜场工人不要罢工,并且派出成批的学生身上挂着“文明抵制”和“幸勿暴动”的标语牌游行街市。
资产阶级的自动维持秩序的努力并没有使租界统治者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些。租界统治者宣布禁止任何群众在街头集合或游行,连身上挂着“文明抵制”、“幸勿暴动”的标语牌游行的队伍也被租界的武装警察毫不容情地解散了。
同样,租界统治者的压迫也没有稍稍缓和工人的斗争。罢工继续着,并在六月九日和十日进入了高潮。黄浦江华商和日商各轮船水手及码头工人、江南船坞工人、英商和平铁厂及瑞容铁厂工人、美英美孚及亚细亚火油栈工人、全市汽车工人等都在六月九日参加罢工,进出口客货航运全部停止。到六月十日,沪宁和沪杭铁路工人、英美电话公司接线生、英美烟厂工人、荣昌火柴第一第二分厂和华昌盒片厂工人、大有榨油厂工人、全市马车夫和水木工人、礼查饭店茶房和大司务等一致卷入罢工。罢工工人前后约计六七万人。工商业和交通的停顿,使上海陷入了瘫痪状态。
罢工潮迅速波及其他各地。京奉铁路唐山工人、京汉铁路长辛店工人及九江工人继起罢工,并举行游行示威。津浦铁路工人亦开始酝酿罢工。
直到这时,学生的罢课已席卷了从黑龙江到广东、从江苏到云南的各省六十多个城市。首先发难的北京,在这时出现了先进分子散发的包括以下六项要求的传单:一、取消欧战期内之一切中日密约;二、免除徐树铮、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段芝贵、王怀庆职,并驱逐出京;三、取消步军统领衙门及警备总司令;四、北京保安队由市民组织;五、促进南北议和;六、人民有绝对的言论、出版、集会的自由权。传单写道:“以上六条乃人民对于政府最低之要求,仍希望以和平方法达此目的,倘政府不顺民意,则北京市民惟有直接行动,图根本之改造。”(“申报”一九一九年六月十五日)
全国性罢工、罢课、罢市的威胁和类似上述传单的革命思想的萌动使北京政府大为震骇。它在六月十日仓促地发表了批准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辞职的命令。反动统治集团的名义上的负责者,总统徐世昌。总理钱能训及内阁全体阁员,于同日提出总辞职。反动统治集团这时显然巳经认识了五四运动和先进分子所倡导的新文化运动及十月革命以来的民族解放思想的直接联系,而不再把它看作是直系和某些资产阶级政客所主使的一般所谓“政潮”了。他们一方面辞职,一方面毫不迟疑地用恐吓和逮捕手段对进步分子实行压迫。
六月十二日,学生开始复课,工商业开始开市,工人开始复工。因为他们认为反动政府已经屈服,运动巳经获得了胜利。然而人们很快看出来,这个胜利仅仅落在一个很小和很有限的目标上。甚至资本家也感受到,“国贼不止三人,惩办亦非批准辞职之谓。”(“申报”一九一九年六月十九日)
可是,五四运动是一颗炸弹。它显示了革命群众的强大的力量,彻底地粉碎了人们思想中的一切陈腐观念。
先进分子经过这次斗争开始认识到继续革命的唯一有效方式是被压迫群众的联合一致的直接行动。在五四运动中领导湖南人民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反抗斗争的毛泽东同志在以“民众的大联合”为题的一篇论文中,用他的亲身的体验生动地说明了先进分子的这种认识。毛泽东同志写道:“我们已经得到了实验。陆荣廷的子弹,永世打不倒曹汝霖等一班奸人。我们起而一呼,奸人就要站起身来发抖,就要舍命的飞跑。”毛泽东同志指出,这是欧洲国家被压迫人民的斗争方式,他号召说:“我们应该起而仿效,我们应该进行我们的大联合!”
经过这次斗争,先进分子也认识了十月革命所启示的被压迫民族只有在工人阶级领导下才能获得解放的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因为这次斗争是工人阶级直接援助下以反动政府的屈服来结束的。接受马克思主义并根据马克思主义的指示到工人群众中进行实际的宣传和组织工作,成为先进分子在五四运动以后的新的斗争方向。
马克思主义思潮以冲决一切堤防的声势开始在中国传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