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战斗中锤炼成钢

关若鸾

去年十月，我代表中华全国学生联合会随中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到了朝鲜。在朝鲜的每一天，我都被许多感人的事情所激动着。其中使我最感到兴奋和愉快的就是：会见了许多参军的同学。他们有的战斗在最前沿的阵地上，有的活跃在高射炮连队里，有的参加了文工团或伤兵医院的工作，有的开始和可爱的“银雁”作伴……尽管他们来自祖国的天南地北，来自各个不同的学校和家庭，但在朝鲜这个战争的大熔炉里，他们都正在锤炼成钢。

然而，钢铁并不是那么容易锤炼成的，两年来，我们这些参军的同学，差不多每个人都经过了一段或长或短的历程。这里，我愿意介绍几个小故事，帮助大家更深地理解他们是如何正在炮火中，接受着严格的锻炼和考验，学习着共产主义者无畏的英雄气概。

一天，我们慰问团到一个伤兵医院去慰问，遇到一个四处受伤的小英雄，他的名字叫乔高福，是解放后参军的同学，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团员。初参军时还背不动枪。到朝鲜后，当他第一次遇到敌人的飞机大炮袭击时，和每一个初上战场的人一样，耽心着每一颗子弹、炸弹在向自己飞来。但是老战士对付敌人的那种勇敢和沉着的精神教育了他：他们冒着炸弹引起的烈火，不顾自己生命的危险，去抢救朝鲜人民和物资。他又想起自己在出国时的宣誓——接受战斗中的锻炼和考验，完成祖国所给自己的任务。他决心向老战土们学习，利用行军休息的时间炼习掷手榴弹和打机抢，逐渐掌握了作战技术。

乔高福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是和一位老战士去侦察西云山一○八·六高地。他们在夜晚刺骨的寒风当中爬行，当他们很快爬上高地时，忽然前面出现一个黑影，那是敌人的哨兵，他们从侧面伸手过去一把掐住了敌人的颈子，把他掐死了。乔高福兴奋得心砰砰跳，想着，胜利已经开始了。他们继续向敌人的地堡爬去，只见八、九个鬼子正在里面打盹，老战士只做了一个手势，乔高福立刻将手榴弹向地堡猛力掷去，高地上顿时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鬼子兵全部被消灭了。

占领一○八·六高地后，老战士考虑敌人会反攻，要乔高福回去报告连长，他却一再恳求留下。老战士体会到年轻人要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受锻炼的心情，就自己回去报告上级了。

黑暗的深夜，高地上只剩下乔高福一个人。阵地上除了敌人的尸体外，再也没有别的。突然远处响起一阵枪声，敌人用两班人的兵力向山头发动反攻了。乔高福还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呵！可是当他想到这正是锻炼和考验自己的时候，就立刻准备好了手榴弹和转盘枪，摸索着山坡上的浮土、碎石和敌人的尸体，爬向敌人冲锋的方向。机枪子弹成群地落在他的身旁，溅起来的碎石打到他的身上。他并不顾及这些，只记住了老战士们教给他的经验，沉着地等敌人爬到离阵地三、五十米时，突如其来地向敌人投出一个连一个的手榴弹。前面的敌人倒下了，但后面的敌人在鬼子军官的逼迫下，仍然徐徐

向前爬行。忽然一颗子弹飞来，乔高福的头部受伤了，血沿着他的脖颈流着，滴在他的枪柄和手榴弹上，衣领被染红了。他几乎痛得昏倒过去，但立刻想起许多重伤不下火线的英雄们，一种保卫祖国的意志，祖国人民和同学的期望，青年团员的荣誉感……在乔高福的身上汇成了一股不可压抑的力量。他猛的爬起来，拿着转盘枪和手榴弹继续向敌人射击，敌人死的死，逃的逃，敌人的第一次反击终于被年轻的乔高福打垮了。

乔高福趁敌人后撤时，赶快包扎好伤口，沉着地等待着第二次战斗。

不久，敌人又发动了第二次反攻，人数比以前更多了，大炮、机枪比以前也更加厉害。乔高福下了决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拚到底。这回，他的右手又被打断三个指头，他被掷倒在地上，再也无力拿枪。“我将如何回答祖国人民和同学们呢？难道一个青年团员就做敌人的俘虏吗？”仍然是那一股不可压抑的力量立刻使他又坚定起来，他忍着疼痛，举起血淋淋的右手，用仅仅剩下来的两个指头托着枪，开始射击；用牙咬开了手榴弹盖继续打击敌人。前面的敌人一排倒下，后面的吓得直往后逃，乔高福打退了敌人的第二次反击。

在击退敌人的第三次反击中，乔高福的左手也受伤了，但他仍然是顽强地坚持着战斗。

最后敌人用两排兵力集中向山头阵地进攻，子弹像大雨般地落在他的四周，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大腿。他血流过多，昏迷过去了。敌人的枪炮仍然猛烈地轰着，他被震醒过来，四肢无力地瘫痪在地上，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但他回忆起在参军时同学们给他带大红花的情景，他站在毛主席像面前宣誓，决心把自己的生命贡献给祖国；他也想起了在朝鲜战场上看到朝鲜的母亲和孩子们被鬼子凌辱的景象，他曾经含着眼泪哀悼那些死难的朝鲜母亲，并要为他们报仇……“决不能就这么完了！”一种强烈的复仇的愿望，使他忘记了痛苦，他伸屈着正在流血的腿慢慢地向前爬行。这时敌人已冲到半山腰，他咬开了手榴弹盖，用尽全身力气向敌人投去。正在这非常危急的情形下，他的老战友从后面赶到了。两人勇猛地打退了敌人的第四次冲锋。

不久，更多的战士在海涛般的万岁声中涌上了阵地。他们带着无限深厚的同志友情把他抱起，说他真是毛泽东的战士，还纷纷替他请功。乔高福因过分激动而流出了热泪，兴奋地要求继续参加天亮就要开始的新的战斗，但被战友们强迫着抬下了火线。战斗结束后，他被评为一等功臣。

听着志愿军首长介绍乔高福英勇地参加战斗的经过——也是他从恐惧到无畏的进步过程，我深深地被感动了。我感到兴奋和骄傲，因为我知道乔高福只是成万参军同学中的一个，我们还有许多同样勇敢可爱的青年战士活跃在抗美援朝各个战线上。

在纪念志愿军出国两周年大会上，我就曾碰到过许多得了志愿军其他方面的工作模范的称号的参军同学。

比如王元洁，原是南京市第一女子中学的同学。从第一次战役开始，她在阵地上抢救伤员和担任护理工作：有时炮弹落到她的身旁，气浪把她震倒下去，但她爬起来又背着伤员晃晃荡荡地继续往前走。二次战役时，她和另一位参军的同学杨少鸣共同负责照顾一个野战医院。为了使伤员少受些痛苦，她们曾七天七夜不睡觉，怕自己打瞌睡，就把头发系在架子上。伤员说。“同志，歇一会儿吧，你们太辛苦了！”她们却觉得自己做的事太少，比不得战士们为祖国流血流汗。重伤员不能下床，又没有便桶，她们就用自己的手帕、帽子替伤员同志接大便，便后还亲手为他们擦洗。伤员同志们都感动得流泪了。她们知道伤员同志的心情，立刻安慰他们说：在我们革命的大家庭里，不要分什么你我，把我们当做你们自己的妹妹吧！你们受伤也是为了祖国，我们是为着同一个目的在工作，希望你们早日把伤养好，重回前线多杀美国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