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伟大水道的人们／历史的声带片

一支钢筋在汽锤的有节奏的打击底下呻吟。于是传来了流动的挖土机里，发电机的低沉而强大的营营声和那铁索发出的沉闷的咕喀声连同在退伍兵听来像迫击炮轰炸一样的摔下泥土的巨响，从中你能想像到这个庞大的挖土机器工作得多么安详而舒服。然后传来了吸泥船上面，大轮的规律化的辗轧声，短促的命令声，庞大的螺旋的隆隆声，在紧张的时刻，轮机手的锐利的呼叱声和堤岸在吸泥船的前面崩溃下来的流沙声和叹息声。跟着传求了强大的开路机的咆哮声和钢铲扫过坚硬土地的霍霍声。还有扒土机掏起泥土的粗鲁声，还有装着混凝土的战重汽车的嘈杂不停的喇叭声。而这一切之上，控制着他们的是一个平常人的声音和混凝土工厂里的回声——在扩声机前面发号施令的人的声音指挥着建筑工人和大队的机器，仿佛在指挥着这机械音响的交响大乐。

“了不起、真了不起，在这一切咆哮、嚎叫、锤击和铿锵作声的钢铁的金刚之上，是人，建设者和创造者！”黑暗中有个孩子气力声音喊叫了起来。说话的是那个艺术家。在建筑场地上，他和他的速记簿、铅笔是大家熟悉的形象。

大家喝住他，不要他作声。

于是声带片把我们带回到上一个星期的历史事件中去，把已经过去了的，再也不会发生声音又传播了出来。

“离开挖士区！”总建设师在扩声器前面发出了平静的声音，“我们要将顿河的水送进水闸了！”

开闸门的起重机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动作起来，闸门裂开了，水声从最初谨慎的在闸门上的流动声渐渐扩大为强大的奔流声，这奔流又给人类欢呼的声音所淹没，建设者在喝采，拍掌，呼啸了，当时河水奔流入他们所建设的巨大混凝土的人造湖中。

接着一个音响的插曲是封闭顿河的原来的河道——当时苏维埃的建设家命令这条大河流遵照他的意志，强迫它放弃有古代的河床，流入新的人造的河床。

在这一历史的时刻，我们听到了区的总建筑师，向建设的人们所说的开放苏维埃人和布尔什维克党的激动的言词；听到他的命令封闭旧河道。咆哮着的无穷尽的一连串装满石子的载重汽车维伟地奔驰在木架上，它们卸落负载时发出的声音令人想起战时的火箭炮声。声带片召唤回来了一幅河流疯狂奔腾的图画，又来到了剥落石子的轰响，人和河流作生死搏斗，逐渐地，河流屈服了，奔流的轰响缩小为清脆可听的溪流的潺潺声。于是又出现了胜利的，但劳累的总建筑师的声音。向建设的人们祝贺。他们在八小时五十分钟内封闭了顿河河道，原定计划却要三十五个小时呢。

旅店房间里的人再也忍不住不作声了，猛烈地鼓着掌，他们同时说起话来：

“了不起，壮丽极了！活的历史——永远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你这句话可错了——这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而且一次会比一大正宏伟。可是问题不在这里。最重要的事情是到了两千年以后，苏维埃的男女就要感觉到今天的建设工程的脉搏。到了那个时候，这种工程将被看到是成熟无比的壮丽。”

“什么是你的意见呢？你喜欢它吗？”电影导演问那个水利建设的工程师。

他没有说话。

这时有人把灯开亮了，于是我们看到这个向来如此严峻而持重的人，这人在考验与胜利的时刻，站在未完成的水闸上像一尊

铜像一样，静静地凝望顿河之水滔滔地流入人造湖中，将建设的人们一年半的劳动精力放过在严重的考验中——这人现在坐在那里，直挺挺地、紧张地，双手抓住了桌沿，整个外表说明了感情的深深地激动，在灯光突然明亮的时候，他迅速把头转向墙壁那面去了。

先不让人晓得就开亮了灯是很不公平的啊，

（徐迟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