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南海叶競循牛皮鼓制作研究

摘要：牛皮鼓是我国传统乐器的一个重要类型。牛皮鼓的制作技艺、牛皮的选材、鼓身的木料等因素对牛皮鼓的制作和演奏效果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本文通过采访南海叶競循牛皮鼓的制作者，及查阅各类相关文献了解佛山南海叶競循牛皮鼓的历史、乐器的制作流程、乐器制作的技术要点与应用现状等基本情况，并对传承方面的影响进行分析。

关键词：牛皮鼓 "乐器制作 "叶競循 "鼓乐演奏

中国的舞狮文化在历史上源远流长，醒狮表演需配合锣鼓乐器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狮鼓是牛皮鼓的一种，它作为醒狮配乐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紧随醒狮不断发展传播。佛山南海大沥镇颜峰社区一带的龙狮文化历史久远，特别是叶师傅所在的岐山村。村中每年都大办狮会，对醒狮用品需求量大，该村逐渐成为牛皮鼓制作产业的集聚地。随着时代变迁行业衰落，而今岐山村仅剩叶競循一家在制作牛皮鼓。他们一直采用岐山村传统技艺制鼓，技艺传承了家族四代人，并不断对制作技艺进行提升，所产品种有狮鼓、堂鼓、龙船鼓、定音鼓等，销往世界各地。

笔者通过查阅馆藏书刊和网络电子书刊等途径，收集有关南海牛皮鼓的文献资料，前往岐山村进行实地调查、采访和体验有关的音乐活动，并了解南海牛皮鼓的制作过程及当今乐器在佛山的应用情况等。探讨南海牛皮鼓制作技艺对传承南海传统音乐具有重要意义，能够丰富其理论研究，推动其发展。

一、叶競循牛皮鼓制作技艺的概况

（一）佛山南海区牛皮鼓的历史追溯

岭南文化名城——佛山，文化底蕴深厚，民俗活动丰富，盛行龙狮、龙舟文化。在南海狮山一带，至今保留着已有数百年历史的“狮会期”民俗。在该习俗影响下，醒狮用品的需求量逐渐增大，开始出现狮头、狮鼓等醒狮用品制作的产业链，牛皮鼓制作行业随之应运而生。岐山村有着悠久的牛皮鼓制作历史，是佛山牛皮鼓制作行业中的佼佼者，曾一度形成产业集聚，得到广大群众的认可。早在清末民初就已远销国外，有名的国营老厂——广州中娱鼓乐厂也曾长期将鼓皮制作外包给岐山村。

岐山村浓厚的醒狮文化底蕴及其独特地理优势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可惜岐山村现仅剩叶师傅一家在坚持手工制作牛皮鼓，同时还面临原料短缺、缺少传人等问题。

（二）制作技艺的传承

早年岐山村受龙狮和龙舟文化的深厚影响，牛皮鼓制作技艺历史悠久。叶競循族中四代生活在此，从叶宝生这一代开始制作牛皮鼓，并以此作为谋生手段，后来这门手艺传给了他的三个儿子叶树溪、叶树昌、叶树兴。叶競循作为叶树兴的儿子，受村中浓郁的醒狮文化熏陶，并自幼随父亲学习狮头扎作、制作牛皮鼓。他常到父亲的工作坊和中娱鼓乐厂学习，结识了许多醒狮用具制作的手艺人。在中娱鼓乐厂他遇到了钟沃罗和何林盛两位对他影响巨大的人。钟沃罗手把手指导叶競循，将祖传的制鼓手艺教授给叶競循，使其制鼓技艺更加完善成熟。另一友人何林盛常给叶競循讲述醒狮历史，使其不仅掌握了制鼓技艺，还深入了解了醒狮的历史底蕴。

叶競循的手艺通过父传、乡亲教导、中娱鼓乐厂专业手艺人教导等多渠道结合学成。父亲退休后，叶競循自立门户，认识叶师傅的人都亲切称地他为“叶四牛”，他创立‘四牛和声醒狮用品经营部’，主要经营狮头，除了扎作狮头，还为狮队制作狮鼓①。随着时代发展，牛皮鼓制作技艺面临着传人缺乏、原料短缺等问题，叶师傅为此对这一门制作技艺申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经过叶师傅和多方努力，2022年3月20日经南海区人民政府批准，将牛皮鼓制作列入佛山市南海区第七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二、叶競循牛皮鼓制作的工艺流程

叶競循牛皮鼓的制作过程极其复杂，耗时长，工艺精细，各步骤环环相扣。叶競循牛皮鼓制作的工艺流程大致分为制皮、装鼓身、整合、上色四个步骤。

（一）制皮

业内人常说“制鼓是徒弟，制皮是师傅”②，制皮是制鼓过程中的关键技术所在。牛皮鼓的鼓皮一般采用新鲜的老牛牛皮，这种牛皮更具柔韧性，制成的鼓皮质量上乘，更结实耐用，敲击时音质浑厚，气势磅礴。

新鲜牛皮到手后，要先对牛皮进行清洗，把毛发和油脂处理干净并再次冲洗。处理牛皮时，牛皮从里到外要保持“厚-薄-厚”的厚度。牛皮的质量，不同部位厚薄处理是否均匀，直接影响鼓的发声。叶师傅保留着一整套祖传的手艺，同时根据自己的经验改良，使牛皮的利用率更高。

牛皮处理好后需对其进行防腐处理，把牛皮放入防腐剂中浸泡。防腐处理后，将牛皮按一定距离扎孔，一般扎28～32孔，扎孔后用钢钉把牛皮固定在圆形的铁架上进行晾晒，固定牛皮的形状。风干牛皮过程中一开始需要暴晒，后期变硬定型后放置于阴凉处风干。牛皮风干的时间取决于天气情况，以晴朗、风力大的天气最佳。

（二）装鼓身

牛皮鼓的鼓身制作会根据鼓的类型进行调整，大致的步骤分为埋木板、打竹箍、刨鼓口、下竹撑。鼓身制作的第一关是选材，以醒狮狮鼓为例，醒狮狮鼓鼓身的形状中间部分比两头稍大，鼓身偏圆，因此要求鼓身所采用的木料的纹路以乱纹为佳。③牛皮鼓鼓身一般使用耐腐蚀的杉木，这种木料容易收缩，便于鼓钉进行固定，使鼓皮保持紧度，敲击时声音响亮清脆且保持多年不变。埋木板即把木材根据需要的形状进行切割，而后用竹箍把切割好的木板夹紧并配合胶水进行黏合定型。

竹箍一般采用新兴云浮的竹子，该地区的竹子韧性最佳。竹箍大小视鼓身大小而定，用竹篾围绕鼓身一圈定出大小后，绕出三圈并将其固定在鼓身上。竹箍又分腰箍和口箍，在鼓腰和鼓口处各3个。用竹箍绑定后的鼓身要放在阳光下晾晒定型，定型后，需将竹箍拆下并重新安上新的竹箍。

完成以上工序后，用打磨机对鼓口进行打磨，将多余部分剔除，这一步骤也被称为刨鼓口。刨鼓口时，要注意将鼓口边缘打磨成一致的厚度，且微微向下倾斜形成一个弧度，易于后期上皮整合。

最后一步是下竹撑，将竹撑固定在鼓口，旧用竹子，现用更具支撑力的钢圈。钢圈大小视鼓口大小而定，将打磨后的钢圈敲钉入鼓口处，为鼓皮和鼓身提供支撑。下一步将弹簧状的鼓胆固定在鼓口处，鼓身制作即算完成。

（三）整合

鼓身完成后将制好的牛皮钉上鼓身，称为整合，分上皮和钉钉子两步。上皮前，需将此前制好的牛皮反复用水打湿恢复牛皮湿度，让牛皮保持在柔软的状态。

下一步即为上皮。用鼓机勾住牛皮上的孔拉扯牛皮，过程中需根据实际情况对牛皮进行人工打磨，使牛皮里的纤维变松，避免牛皮因过于紧绷而断裂。把牛皮的纤维磨松后，要再次收紧牛皮，在上皮的过程需要重复此步骤。在调整鼓皮松紧度的同时，敲击鼓皮，直到可以发出清脆的声响，牛皮无法再收紧，即为成功。将调整好的鼓皮固定在鼓身上，并在鼓身上均匀涂抹光油，形成保护膜，增加鼓身的防水性和耐磨性。

（四）上色

在鼓身上色前，需先在鼓身上黏上一层白布，风干后涂上白漆再上色，也可以直接在鼓身上贴上带有花纹的布料进行装饰。传统牛皮鼓一般可用红色、绿色、黑色的油料，也可绘上一些民间艺术图案，增强其表现力。④

三、牛皮鼓制作要点对牛皮鼓演奏的影响

鼓身的制作对于牛皮鼓演奏的影响极大。鼓身的选材十分重要，若木材密度不够，会导致鼓身不结实；若木材不耐潮防虫，会影响鼓的存放，甚至会被蛀虫侵蚀。鼓身形状影响着鼓皮大小的同时，也影响着牛皮鼓的演奏。鼓身偏扁，鼓口偏宽，难以敲击出高音，鼓身偏长，鼓口偏小的鼓更容易敲击出高音。鼓的保存会影响其耐用程度，应注意防潮，避免阳光直射，放置于阴凉干燥处。

（一）上皮与打竹箍对牛皮鼓演奏的影响

牛皮鼓的制作中，上皮的手工是影响鼓音色的关键因素。上皮时，鼓皮中心应对准鼓口中心，一般鼓皮中心是最厚的，确保演奏者演奏时敲击的是鼓皮中心。牛皮取自的地方不同，纹路不同，上皮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鼓皮一般选用牛颈和前腱，这部分牛皮是牛身上经常活动的位置，柔韧性强，上皮时易于拉伸，演奏时也易于鼓皮的振动。

竹箍的质量也是影响牛皮鼓演奏的一大因素。竹箍若没有把鼓身木板扎紧，单纯靠胶水进行鼓身加固会导致鼓身变形，甚至木板间出现缝隙，严重影响演奏效果。

（二）调钩校音对牛皮鼓演奏的影响

上皮时，需用鼓机的钩子勾住鼓皮上的孔，由于鼓皮呈圆形，在控制鼓机收紧鼓皮时，需及时进行调整，使各孔受力均匀，避免鼓钩过松导致制出的鼓皮不振动，所以上皮时的调钩校音是至关重要的。

调钩时，每个鼓钩是单独控制的。某一个孔附近的皮松了，就需要单独进行调节。调钩时，应按牛皮纹理先调节最松的部分，将这一部分收紧后再收紧其余部分。牛皮鼓能发出声响是因为演奏者敲击鼓面，鼓皮产生振动，从而发出声音。调钩过松或过紧，演奏时都会影响鼓皮振动，从而影响发音及音色。因此调钩的力度也十分考验制鼓师傅的手法，需不断地调试鼓机并根据每一个孔的受力情况进行调节。

（三）鼓皮薄厚的调整对牛皮鼓演奏的影响

制作者制皮前需对牛皮进行细心挑选，且在上皮时根据牛皮的不同部位和厚度，通过人工打磨调整鼓皮厚度。好的鼓皮要做到中心最厚，以中心为原点四周开始变薄，在皮的边缘又开始变厚，便于演奏者演奏时敲击鼓心带动周围鼓皮振动，从而发声。若鼓皮各部分厚薄一致，鼓皮就很难产生振动，影响演奏效果。

四、叶競循牛皮鼓的应用

（一）牛皮鼓产品类型介绍

叶競循牛皮鼓根据顾客需求定制，用途众多，一般销往舞狮的单位、狮队、表演单位等。

叶競循牛皮鼓种类分狮鼓、龙船鼓、堂鼓、板鼓、定音鼓、扬操鼓等。岭南使用较多的是狮鼓，鼓身偏圆，常作为伴奏乐器用于舞狮活动中。龙船鼓鼓身偏直，常在龙舟竞渡过程中演奏以控制划手划船的节奏。堂鼓又称战鼓，不同于狮鼓与龙船鼓，以两端蒙牛皮为鼓面，用四脚木架悬空作为鼓身支撑，用两根木棒作为鼓槌。堂鼓有大有小，有橄榄形，也有扁形。堂鼓多置于庙堂之中，或用于戏曲音乐中歌舞伴奏，或旧时衙门门口给百姓击鼓鸣冤用。置于寺庙的堂鼓多呈橄榄形，而置于祠堂或旧时衙门的则呈扁形。此外板鼓以及一些定音鼓也是用牛皮制成。旧时扬操鼓、腰鼓、手鼓大部分为牛皮制成，现因牛皮成本过高，转而使用新的制鼓材料——涤纶代替传统牛皮进行制作。

（二）不同的用途对于牛皮鼓制作的要求

狮鼓是舞狮活动的伴奏乐器，演奏者扎马步进行演奏，鼓身做成偏圆的形状便于演奏者用膝盖夹紧鼓身进行演奏。龙船鼓是在龙舟竞渡时置于龙船上敲击演奏的，演奏时靠演奏者用膝盖顶着鼓身进行演奏。在龙船划行中，船只飘荡，划行中鼓身易摇晃，且龙舟面积较小，若鼓身偏圆就会占用更多的船身空间，不利于演奏。狮鼓及龙船鼓鼓底皆不上皮，能让鼓声传得更远。堂鼓则不同于狮鼓和龙船鼓，双面皆有鼓皮。旧时堂鼓置于衙门前，用于百姓击鼓鸣冤，鼓身偏长扁，双面鼓皮既可使敲击时鼓声低沉，表达百姓冤情，也可增加其装饰性。

（三）叶競循牛皮鼓在广府醒狮鼓乐中的应用

在醒狮表演中，击鼓者观狮打鼓，用鼓点配合醒狮的各种形态，掌握场上的节奏及气势，烘托气氛，引领舞狮动作。舞狮者与狮鼓的演奏相互配合，通过肢体动作表现狮子的情感，带给观众视觉、听觉上的双重感受。业内各门派的鼓点节奏种类繁多，不同狮队不同班主，实际演奏中各有特色。尽管如此，关键的鼓点、节奏的骨架大致相同，仅在原有鼓点基础上，随狮变化，即兴演奏。换言之，狮鼓即狮舞灵魂。叶师傅继承传统制作技艺纯手工制作的狮鼓鼓声洪亮、鼓身流畅、鼓体结实耐用，成为岭南地区许多醒狮队伍的灵魂乐器。

结语

岭南地区龙狮文化底蕴深厚，叶师傅所处的岐山村浓厚的醒狮文化影响着叶競循牛皮鼓制作技艺的发展。现代社会受各种因素影响，流行音乐与西方音乐日趋成为多数人所追捧的事物。这些因素让传统音乐与乐器的发展与传承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叶競循牛皮鼓也是其中一项。

随着时代变迁，舞狮活动越来越少，牛皮鼓需求量减少，牛皮鼓制作行业开始衰落。受环境影响，制作鼓身所需的材料不能就地取材，仅能从新兴、云浮等地进货，致使运输成本增加。与此同时，市场上出现了许多用涤纶制作的鼓，这种鼓价格低廉，制作简单，占据了大量传统牛皮鼓的生存空间。制作牛皮鼓的经济效益低，技术难度高，工作强度大，制作周期长。加之牛皮鼓的制作技艺基本靠师徒相传，为避免行业竞争，大都族内传承并不外传，这些都对技艺的传承造成了严重的阻碍。

为应对以上问题，叶师傅对这门技艺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于2022年3月20日申遗成功，获得了政府的保护并形成了完整的保护计划。同时，寻找优质的原料基地扩大原料来源，以保障牛皮鼓的原料供应。建立专门的制作培训班，走进社区和当地学校开设特色课程，扩大传承队伍，培养年轻一代的传承兴趣成为当务之急。在保证理论传承的同时推进实践创新，制作过程中融入现代科技，实现工艺创新，降低制作难度。

叶競循牛皮鼓由纯手工制作，技艺极其复杂，难以实现机械量产，种类多样，可应用于多种场合，这种经过长期改进、凝结几代人智慧结晶的工艺值得不断传承。笔者衷心希望调研的成果和对叶競循牛皮鼓制作技艺流程的记录，能为其他研究者研究叶競循牛皮鼓制作技艺及南海传统音乐提供参考，推动更多人学习制作牛皮鼓，也希望叶競循牛皮鼓制作技艺的传承问题能得到更好的解决。

注释：

①屠金梅《广府地区狮鼓制作技艺及其传承》，《中国民族博览》，2018年第11期，第7-8页。

②肖岳山《发现城市之美》，海天出版社，2019年，第214-215页。

③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广东省民间艺术志》，中山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50页。

④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广东省民间艺术志》，中山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5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