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武功

父亲每天晨起，都要到公园的小树林里比划几下，时间久了，人们都认为父亲有两下子。

有人问他：“打的是什么拳？”父亲说：“我只是活动筋骨。”问他的人狐疑地盯着父亲，不信父亲说的话，不信的原因是父亲两眼炯炯有神，这正是练武之人才有的那种精气神。

父亲每次打拳，旁边都有人观看，父亲的拳脚带着疾风，令观看的人眼花缭乱。有的人想拜父亲为师，父亲说：“我这拳脚是自创的，不收徒弟。”

父亲所在的单位要打一眼水井，父亲是主抓生产的主任，就在现场指挥。

下井管的时候，拖拽井管的钢丝绳意外地秃噜了，捆绑井管的钢丝绳带着一个人掉下井去。

有人惊呼：“主任掉进去了！”

大家一下子慌了，有人向消防救援队求救，有人向上级汇报，也有人给医院打电话。这时，父亲站在井旁说：“我在这呢。”

大家看见父亲，顿感神奇，说：“有人看见你被钢丝绳带进井里了，你是怎么上来的？”父亲说：“我根本就没掉井里。”大家都不信。这时，有个小伙子说，他会武功，他是施展轻功跳出来的。父亲听到这，笑了，连忙摆手。

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晚上问父亲是怎么上来的？父亲说：“干活出汗了，我把衣服披在身上，钢丝绳上的钢刺挂住了衣服，是衣服被带进了井里。”

外人都认为父亲是武术高手，也有些喜好拳脚的人常来我家，想和父亲切磋武艺，探讨武术，父亲都婉言谢绝。

那时电影院正上演《少林寺》，小镇上爱好练武的人都想做父亲的徒弟，都想学几招，但父亲总是闭门谢客，并说马五的功夫比他好。

马五身体健壮，擅长舞枪弄棒，他拿大顶能在小树林的练武场用双臂走回家。他的独门绝技是舞七节鞭。他手持七节鞭，边舞边喊：“棍扫一大片，鞭打一条线。”

马五自认为是小镇上的武术高手，但他却没有徒弟，不是他不收徒弟，是因为有一次，一个歹徒不知道从哪串到了我们小镇，抢劫了一个女人的钱包。人们听到女人的求救声，一齐上前，团团把歹徒围住。歹徒被逼到了一个墙角，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负隅顽抗。

这时有人想到了马五，让他用七节鞭把尖刀缠住，把尖刀打下来，大家好上去，摁住歹徒。

马五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拿出七节鞭，“呼呼”地挥舞。他看见歹徒手里明晃晃的尖刀，他心慌了，他还没接近歹徒，七节鞭却缠住了自己的脖子。父亲正巧路过，有人指着歹徒对父亲说：“你这身手定能逮住他。”父亲一个箭步，瞬间抓住了歹徒的手腕，大伙齐上把歹徒制服在地。

打那以后，马五的七节鞭就不神奇了，也有人说他的七节鞭是花架子，唬人的。所以，他的鞭耍得再好，也没有人跟他学。

我问父亲，有人跟你学武，你咋推荐马五？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马五是真功夫，我这套拳既没套路，也没章法，咋带徒弟？”

父亲一直坚持打拳踢腿，现在八十多岁了，走路的速度有时我都跟不上。

前段时间，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医生说：“你父亲如果挺不过这关，会下不了手术台。”我听后心情很沉重，回到病房里，看见父亲在病房里舞弄拳脚，我一阵心酸，这活蹦乱跳的人，明天也许就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我走出病房，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我在手术室外等了很长时间，父亲被推了出来。

父亲醒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他问我：“你哭啥？我一切都挺好的。”他边说边在空中比划，我连忙把他的手按住。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说：“这下得劲多了，不然东西吃不进去，大便拉不出来。”

父亲出院不久就下地活动自己的身体，并把自己的卧室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几个月后，我下班回家，他满头大汗地给我开门，我问他干吗了？父亲目光炯炯地对我说：“我比划几下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