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无宁日，谈何家全？”
2025-02-20刘毅
潘涛，1912年7月出生于湖北省阳新县陶港镇，自幼随父亲私学，博览四书五经。1927年1月赴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成为毛泽东的学生。1928年，潘涛回家乡陶港镇参加土地革命，利用乡村教师的身份，向群众传播革命思想；1930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任中国工农红军独立第三师第七团文书。1933年任红三师十七军文书参谋；1934年任红十六师的营长；1937年国共合作后，南方红军游击队被改编为新四军，潘涛任新四军游击大队大队长。1938年，潘涛与贾春英结婚。1940年初，他率队在湖北嘉鱼开展游击战争，在与日军的遭遇战中牺牲，时年28岁。2014年8月6日，潘涛被湖北省人民政府追授为革命烈士。
潘涛写给妻子贾春英的信
吾妻春英：
此次率队途经家乡，驻扎筠山，与亲人咫尺之遥，本想下山到家探望汝和未满月儿子，然刚接上级电令，队伍连夜开拔转移，急赴抗日前线。倭寇践踏我国河山，苏区许多同志为国损（捐）躯，其中不少是汝熟悉之同志。吾与队友化悲痛为力量，急赴前线杀敌，倭寇不除，国无宁日，谈何家全？尔现身在后方搜集情报，因妻曾是我党领军人物，无容嘱咐，吾安然与心。抗战胜利之日，就是我返家之时。特命警卫员捎来一信并携带物品以慈（兹）慰藉留存是幸。
潘涛
夜临别匆匆于筠山
解读：这封情真意切的家信写于1940年2月。然而没过多久，潘涛与战友们在湖北嘉鱼一带开展游击斗争，在一次遭遇战中牺牲，时年28岁。潘涛的这封家信竟成了绝笔。
1927年1月，他在毛泽东举办的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现场聆听毛泽东讲课，受到革命思想的洗礼。1928年，返乡参加土地革命，向广大人民群众传播革命思想。1930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参加红军。全民族抗战爆发后，他参加新四军。他的妻子贾春英也是一位威震湘鄂赣的抗日女英雄。
从1927年到1937年，党在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时期建立了大大小小13个革命根据地，其中较大规模的有6个，湘鄂赣革命根据地就是其中之一。湘鄂赣的战争环境极其残酷，边区人民敢于斗争勇于牺牲，许多地方出现了“锣鼓震天响，标语贴满墙，妻子送丈夫，父母送儿郎，昨天拿锄头，今日上战场”的场面。贾春英正是在这样的革命浪潮中走上革命道路的。当童养媳的她13岁跟随表哥罗冠国投身革命，15岁加入中国共产党，18岁担任鄂东特委妇委书记（直属中共中央），领导十几个县的妇女运动，20岁担任湘鄂赣省委巡视员，管辖30多个县的革命运动。从家乡湖北阳新县，到江西的修水、万载，再到湖南的浏阳、平江，贾春英历经了整个土地革命时期的残酷斗争，湘鄂赣的崇山峻岭，留下了她跃马战斗的身影。她英勇善战，领导的游击战打得敌人闻风丧胆，敌人对她恨之入骨，叫她“土匪婆子”，边区人民传颂她英勇杀敌的故事，称赞她为“双枪芙蓉”。在湘鄂赣苏区所在地湖南省平江县，至今流传着一首民谣：“上打咚咚鼓，下打鼓咚咚。两边齐打起，迎接‘双芙蓉’。”这首民谣，反映了胡筠、贾春英为首的队伍，打了胜仗回到苏区根据地时，受到当地群众热烈欢迎的庆贺场面。
在烽火岁月中，潘涛和贾春英秉持救亡图存的共同理想，结为革命伉俪。因此，潘涛在信中写道：“因妻曾是我党领军人物，无容嘱咐，吾安然与心。”
在筠山，潘涛挂念着妻儿，在家书中也写道：“此次率队途经家乡，驻扎筠山，与亲人咫尺之遥，本想下山到家探望汝和未满月儿子，然刚接上级电令，队伍连夜开拔转移，急赴抗日前线。”离家人咫尺之遥，却因为战事，不得不走。“吾与队友化悲痛为力量，急赴前线杀敌。倭寇不除，国无宁日，谈何家全？”字里行间的情感流露，让我们体会到当时部队作战的惨烈和悲壮，但潘涛和战友们始终坚定保家卫国的信念，义无反顾地开赴抗日前线。“抗战胜利之日，就是我返家之时。”潘涛提笔落墨，英雄的爱国情怀透过信笺，传递出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必胜决心。家书中这些话，读来让人心潮澎湃，也足以窥见当时共产党人信念如炬、前赴后继、义无反顾的抗战决心。潘涛在咸宁嘉鱼县金水河村一带跟敌人激战了五天五夜，敌众我寡，壮烈牺牲，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先国后家的爱国情怀，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人生追求。潘涛的这封家书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见证，让我们理解了革命前辈的不变初心。
新中国成立后，贾春英归隐乡里，独自将烈士遗孤抚养成人，这位可敬的老人像村里妇女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默默无闻地生活着，从未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始终坚持不要国家抚恤，不吃政府救济，自食其力支撑着家庭。当年，有亲戚朋友向她说，找组织要些待遇或抚恤金，她严词拒绝：“我能活下来，就是享受了最好的待遇。我们国家目前还不富裕，让组织去帮助有需要的困难群众吧。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甚至家破人亡的革命同志，向谁要待遇？他们许多人牺牲时只有十七八岁，有的连姓名都没留下来。我们当年闹革命，只是为了让穷人有饭吃，为了让大家能获得平等自由，不是为了当官，也不是为了金钱，所以老百姓才拥护我们共产党，我们才能胜利夺取政权，解放全中国。”她一生无怨无悔！
1984年3月18日，贾春英摆脱了伤病的折磨，带着对丈夫潘涛的怀念，在潘彦村家中一间普通民宅内，平静走完传奇的一生，享年72岁。在她去世多年之后，后人在整理旧物时，才发现这位平凡的农村老太太，竟是与组织失去联系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早期党员，红军时期横刀立马、名震湘鄂赣的“双枪女侠”贾春英。
这样一对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夫妻留给后人的只有16件生前用品，其中包括贾春英当年的领章、帽徽，战斗使用过的红缨枪、马鞭、皮带扣、鸳鸯刀，两枚发卡，潘涛战斗用过的刺刀、枪套等。2013年7月，贾春英之孙潘平将这些遗物捐赠给武汉革命博物馆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纪念馆。岁月峥嵘去，壮士忠魂在。如今，这些饱受战火洗礼的珍贵物件跨越近百年时光，静躺在和平岁月里，以无言的肃穆诉说革命先烈舍生取义的报国壮志和赤胆忠心。
（作者单位：湖北省委党史研究室）
（责任编辑周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