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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老布鞋

2025-02-20王文富

青年文学家 2025年1期
关键词:解放鞋橱柜布鞋

立冬一过,就算入冬了。趁天气晴好,太阳朗照,我将橱柜里越冬御寒的棉衣统统拿出来暴晒,将多年没清理的橱柜来了个彻底腾空。

在橱柜底部角落,我忽然发现有一双老布鞋,黑色的鞋面稍许褪色,鞋底摸上去依然硬邦邦的,密密的针线也清晰可见。蓦然想起,这是老母亲为我做的最后一双布鞋,母亲做好后我一直没穿过,它已在橱柜里“卧底”三十年了。

自我记事儿起,母亲就一直在为家人做布鞋,直到去世前一年仍不曾停歇。母亲做出的鞋子款式多样,有春秋高帮鞋、夏天大口鞋、冬天的老棉鞋等适应不同季节的布鞋。我家兄弟姐妹七人,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因没鞋穿而赤脚。那时,我在乡村一所小学读书,夏天有好多同学赤着脚上学,我却穿着崭新的大口布鞋,引得其他同学的目光常往我的鞋子上“扫描”,这让我颇感自豪,因为我有一个会做鞋的母亲。

母亲是一个做布鞋的好手。母亲曾是“妇救会”的成员,那时的母亲才十七岁,心灵手巧,做出的布鞋结实耐磨,受到村“妇救会”的表彰,被评为“支前先进个人”。上学时,每当我穿上母亲做的新布鞋,我就会把这件事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

母亲做布鞋的手艺是她父辈传授的。母亲五岁时就跟着她做鞋匠的父亲及叔叔走南闯北,在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做鞋子。据史料记载,布鞋的制作始于山西平遥,在我国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制鞋文化,母亲传承了父辈们的制鞋技艺,在那数米而炊的艰难岁月里,给了我们一家人无尽的温暖。

母亲说做布鞋的工序并不复杂,最耗时的是纳鞋底。那时,母亲把我们拾荒捡回来的布片浆洗干净,晒干后摊开,用糨糊刷在小木桌、长条板凳、簸箕等物什上,然后把小布片一片片粘贴上去,直到有两毫米厚度,粘好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这俗称“打袼褙”。母亲用手指丈量好我们的脚的长宽,按照手指量好的尺寸把袼褙裁剪成一片片薄薄的鞋底,把五六片鞋底粘在一起,用白粗布裱糊,然后用针线一针针地纳实,纳好后,在鞋底的四周还要用白粗布圈边。由于白天在地里干农活儿没有闲暇时间,母亲就在夜里点上油灯,灯光散着微弱的橘黄色,母亲并不介意灯光的暗淡,凭手感不紧不慢地纳着鞋底。有时不小心,母亲的指头被针刺破,她会把指头放在嘴里吮吸两下,再继续纳鞋。

母亲为我们做的新布鞋平时是舍不得让我们穿的,除非旧布鞋破到不能再穿了,否则要等到过年或新学期开学时,她才拿出来。过年或开学穿新鞋喜庆,图个吉利。除夕夜,母亲拿出新布鞋,放在床边,叮嘱我们大年初一早上起来穿。每年大年初一穿上母亲做的新鞋子是我最惬意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记得布鞋穿到鞋帮与鞋底撕裂了,手巧的母亲也缝补不了时,母亲便拿到供销社换成火柴、食盐等生活用品,而我们常常瞒着母亲拿着它与货郎担换糖吃。货郎挑着货担子,手里摇着拨浪鼓,嘴里喊着“废鞋底废布巾换麦芽糖呀”!一如当下走街串巷的废品收购者,开着电动三轮车,用小喇叭喊着“旧手机换盆换菜刀呀”!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穿布鞋是标配,是那个年代大众“流行色”,从乡村到城市,穿布鞋无关身份、地位、美貌、才华。如今,从小孩儿到青年人已鲜见穿老布鞋的了。

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过了春秋,越过了冬夏,等到我上高中时,耐磨的解放鞋流行起来,但母亲仍然为我做老布鞋。一次,母亲到学校来看我,顺便捎来一双做好的新布鞋,看到我的解放鞋脏兮兮的,母亲要我穿上布鞋,将解放鞋换下给她带回去洗刷。有些爱虚荣的我不肯穿布鞋,说同学会笑话我,等回家再穿,母亲的脸上略带愠色,数落我不该与其他同学攀比,说穿布鞋不比人低一等,穿着寒碜些并不丢人。被母亲教训一番后,我很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听命于母亲,乖乖穿上了布鞋,这应该是平生最后一次穿了。

上大学后,解放鞋落伍了,舒适、便捷,且又有弹性的时尚耐克鞋流行起来;参加工作后,皮鞋成了我脚底的“主角”,老布鞋彻底被我冷落了。如今,橱柜里被我遗忘的这双老布鞋,竟成了母亲留给我的最弥足珍贵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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