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姑娘 山村扎根

闽东宁德有个美丽的小山村——桃花溪。桃花溪有10多个自然村，其中在“红军基点村”芹屿自然村的里后山，有个“里后山英雄儿女”纪念碑。三位英雄里，两位男士沈友太、陈华斌是当地人，一位女士王玉兰是江苏宝应人。家乡在千里之外的王玉兰，与里后山有怎样的故事呢？

参加新四军

桃花溪地处闽东支提山麓，海拔760多米，有900多人口。这里有叶飞、阮英平、范式人、陈挺等红军领导人的旧居。当年，这里惨遭国民党军队、反动民团数次“围剿”，7个自然村被屠杀成“无人村”。这里也是闽东红军北上抗日的集结地，走出了驰骋大江南北的铁军战士。

沈友太，1904年5月出生，里后山自然村人。1934年上半年，在一片白色恐怖下，红军处境十分艰险，他毅然投身革命，参加游击战争。不到两年，他被提升为排长。沙家浜英雄何平（沙家浜36个伤病员之一）就曾在沈友太的排当通信员。1938年2月，在团长叶飞率领下，沈友太随新四军3支队6团（由闽东工农红军改编）北上抗日，在苏南参加了韦岗战斗、黄土塘战斗、北土之战、夜袭浒墅关火车站、白兔镇等数十场战斗。转战安徽，他又参加了血战繁昌等大小百余次战斗。之后跨过长江转战扬泰地区，他参加了驰援半塔集战斗、郭村战斗、黄桥战斗等。身为连长，沈友太常一马当先，屡次受伤，在黄桥战役中还受重伤。部队到宝应后，腿、背受伤的沈友太在汜水长沙村一农家养伤。

那年头，宝应是敌占区、国统区、伪化区。日军烧杀抢掠，“扫荡”、“围剿”、“清乡”，搅得百姓鸡犬不宁。王玉兰家乡周边10多个村庄都被日军血洗，至少49名村民被杀害，房屋千余间被烧毁。一天，王玉兰父亲王兆奎在地里耕田，一群日军来到，欲牵走耕牛。王阻止，竟被一日军用刺刀刺入颈部而死。

王兆奎忠厚诚实，死时留下5个子女，王玉兰排行老大，下有一弟三妹：大弟身体不好，大妹13岁当了“童养媳”，小妹饿死。日军的残忍，让王玉兰咬牙切齿。新四军到来后，老百姓看到了希望。王玉兰知晓邻里有新四军伤员，就常去看望，主动为他们清洗伤口、换药包扎、清洗血衣、送水送饭。其间，她认识了沈友太，听说新四军是共产党领导的、为人民求解放的部队，便对沈心生敬意。沈友太伤势稳定后，要随部队离开。一个念头在王玉兰心中萌发：跟随新四军，抗击日本侵略者。一天深夜，对家乡依依不舍的她，坚定地跟部队走了……

1943年秋，她在新四军1师1纵队当上卫生员。1944年1月5日，在距王玉兰家不到十里地的大官庄，大官庄战斗打响。18个小时激战后，新四军攻克大官庄。她看到时任副营长叶诚忠（福建人，沈友太的亲密战友）倒在血泊中，以及有些伤员缺胳膊少腿还坚持战斗，对新四军英雄们的精神深感佩服。

不久，有首长出面为王玉兰说媒。在组织批准下，25岁的王玉兰与41岁的沈友太结婚，成为伉俪。

托女赴战场

1945年秋，王玉兰随夫在江苏、山东交界地区行军打仗。其间，两人的大女儿出生。然而战火纷飞，他们难以照顾孩子。一天深夜突发战斗。身为营长的沈友太和王玉兰无法带着孩子转移，决定把孩子寄养在当地。他们敲开一户老乡家门，说明来意。这户人家二话没说，收养了孩子。临别，他们掏出所有积蓄给老乡，作为抚养费用。王玉兰含泪取下自己的袖章塞进襁褓之中，作为纪念。来去匆匆，寄养女儿的村庄和老乡姓名，他们都来不及问清。

之后，王玉兰参加了孟良崮战役、鲁南战役、莱芜战役、济南战役、解放胶东半岛战役，还负了伤。淮海战役后，她又参加了渡江战役、上海战役。1949年7月，她身背周岁的儿子，随华东野战军第10兵团南下福州。战事频繁，她顾不上思念女儿。后来，她常常彻夜难眠，对亲生女儿的思念挥之不去。此后25年，沈友太、王玉兰夫妇4次北上，寻找亲生骨肉。村庄问了一个又一个，百姓访了一户又一户。第四次，在当地驻军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找到了大女儿。

原来，当年寄养的老乡姓曹，给大女儿取名曹学占（为感谢养父，后来也没改名）。因家境贫寒，女儿一天学没上，还因发高烧没钱治疗患上支气管炎，留下后遗症，导致语言有障碍。曹学占被接到福建老家后，嫁给桃花溪的一位农民。

相夫在山村

沈友太戎马15载，辗转8省市，先后荣立一等功 1次，二等功1次，获嘉奖10多次。他多次受伤，被评为伤残荣誉军人。

1950年，沈友太转业到福建省民政厅，王玉兰转业到福州卫生部门，本可在福州安家，进机关工作。但沈友太执意辞去工作，回到里后山当农民。王玉兰也尊重丈夫的选择，放弃稳定工作和干部身份，一同来到不通电灯、公路、自来水的偏僻山区，跟受伤的丈夫、年幼的子女，在山村生活38年。

沈友太病痛缠身，王玉兰既当医生又当护士，自己动手给丈夫打针、按摩、打点滴。每次沈友太到20公里外的霍童镇治病，她都陪伴同行，翻越四座山。镇医院干部职工原先只知沈友太是老红军。当听说王玉兰是江苏人，放弃公职到福建山村，陪伴丈夫务农，更对她敬重有加。

王玉兰不仅细心照顾丈夫，还精心抚养两男两女4个孩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她在家开荒种菜，翻山到镇上购买粮食、副食品等时，每次都是一个人、一担筐，把三四十斤生活必需品一步步挑回来。她卷起裤管、脚穿草鞋、身着农装，与当地畲族女子无异。

两位老革命倾心扎根山村，感动着无数乡亲，牵动着各级组织。县领导多次上门，安排王玉兰到霍童镇卫生院工作，劝他们家搬到镇上，可每次都被沈友太谢绝。他们的子女除儿子沈世崇参军提干，其他都留在农村。沈友太眷念着生他养他的里后山，高兴时常唱响新四军军歌，抒发革命情怀。后来，宁德电视台曾在《红色闽东行》节目里，报道了桃花溪这片闽东红军集中整编的热土，以及老红军沈友太、新四军老战士王玉兰夫妻的故事。

1986年5月2日，闽东老区的好儿子沈友太去世。2005年9月，宝应水乡的好女儿王玉兰也走完人生路。

（本栏编辑 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