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视听艺术的公共话语实践与价值生成
2025-02-14李佳欣刘伊馨
【摘要】网络视听艺术不仅是一个崭新的、体量庞大的文艺生态景观,通过形式上的革新和风格上的探索不断满足受众的文化需求与审美体验,更是作为一个社会辐射力极强的文化装置,通过公共话语的表达实践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对于增强文化自觉、重建文化自信、促进文化认同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网络视听艺术;公共话语;公共性
随着国际传播移动化、社交化、可视化、智能化的趋势不断增强,网络视听艺术在融通中外话语体系中发挥着重要功能,日益成为国际传播的新“蓝海”。国家广电总局发布的《中国视听新媒体发展报告》指出,“在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升级中,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进程中,网络视听新媒体的地位、作用日渐突出,未来必将利于社会引导、人民教育,为国家社会发展贡献更多力量”[1]。网络视听艺术既是促进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的重要抓手,也是提高国际传播影响力、中华文化感召力、中国形象亲和力、国际舆论引导力的重要路径。互联网的传播语境与网络视听艺术的发展生态使得受众更注重对自我价值的表达,被赋予更多权利的受众已然迈入“自我传播”时代,促使网络语境下的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越来越多地相互交叠。作为私域与公域的链接桥梁,网络视听艺术具有极强的“聚合力”和“扩张性”,媒介所携带的“意义与价值”经由多方话语的互动共享,转变为更深一层的驱动力量——“媒介一方面用‘共识’来引导自己,同时又以一种建构的方式试着塑造共识”[2],不仅培育了公共价值的有效性,更提升了审美公赏力的达成度。
一、聚焦公共议题的内容阐释
(一)广覆盖:嵌入社会生活的多元议题
“公开性”和建立在个体多样性基础上的“同一性”共同组成了公共领域,汉娜·阿伦特提出“仿佛一张桌子置于围桌而坐的人们之间,这个世界,就像每一个‘介于之间’的东西一样,让人们既相互联系又彼此分开”[3],公共领域指向的是一种公开化的公民共同的政治生活,公众可以进入与他人共在的行动空间,针对相关公共议题发表见解并开展平等的对话。查尔斯·泰勒同样提出“元议题性公共空间”,将聚焦共同行为的公共空间扩展至更大范畴,附加其上的功能也随之不断增加。作为其容纳多元、差异文化特质的网络视听艺术,利用其传播快、流量大、价值导向强、辐射面广的属性特征,在内容上发挥全类型创作的全新优势,为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提供了黏合区域。例如网络视听艺术涉及恋爱、旅行、婚姻、育儿、养老等社会议题的呈现,开拓易于传播的横屏、竖屏、交互等多样的媒介呈现方式,增强视听作品的鲜活性与亲近感,更有助于教育知识、娱乐知识与技术知识的惠及,以一种“生活化”的审美方式迎合和生产当代审美趣味[4],强化公共议题的可见性与可见度。
“对于‘元主题性公共空间’中的共同理解而言,共同的‘社会想象’是至关重要的”[5],在网络视听艺术中,这种“社会想象”也被称之为“媒介想象”。基于创作者私人话语架构显性视听媒介文本层,伴随着社会议题迅速流通、持续发酵与助推,以强大的情感穿透力充分发挥注意力经济的潜在势能,构成公共修辞基础上的情感传播,实现了对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代理,塑造了公众介入公共生活的新型方式。受众作为“主题性公共空间”的参与者,经由媒介的链接成为公共话语的传播者与创造者,在无形之中改变了既有的社会关系与传统的社会结构,使得网络视听艺术变成一个看似“隐形”却“可见”的空间。
(二)深触达:符号赋权下供给高浓度的公共价值
“无数新的技术文明正在被转化为文化的生产、流通和接受方式,这就意味着社会大众面对的是一个由各种媒介所传递的符号文化。”[6]网络视听艺术依靠特定的标准来选择、整合、传播、拓展文化内容,通过“话语建构”传递出媒介文化的意义与价值,借助文化符号建构起受众个体对共识性内容的想象和感知。在符号赋权至情感传播的过程中,公众的集体记忆作为二者的中介与枢纽进行勾连,恰似阿伦特所说的“介于之间”的东西,是公共话语空间得以“相聚”或“分离”的重要依托。网络视听艺术通过集体记忆的“同一性”遮蔽可能存在“差异性”的话语模式,恰如非遗短视频借助文化符号跨越地域与历史的区隔,从而搭建起情感交流的桥梁以达成文化共识,在非遗文化的主话题下以火壶、傩戏、打铁花、皮影戏等传统技艺在情景叙事的语法规则中形成结构性编码,从视觉、心理、审美不同维度生成“情感标签”。与地域文化相伴而生的非遗技艺作为中国传统历史长河中的定点,在短视频的文化重构中既能够满足受众对历史底蕴的探索与挖掘,又能够为现代社会供给一种“情感按摩”,进而在多元情感调适中催生出一种坚实的“情感结构”,形成全新的美学形态。
无论是网络视听艺术在其自身媒介属性影响下以多种方式融入大众的审美范畴,在增强用户黏性的同时,建构起受众对审美公共性的想象和感知,有助于受众寻找自我意识、族群认同、文化建构与社群自治,还是利用网络空间传播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优质内容讲好新时代中国故事,增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成为社会共识形成背后的“无形之手”,都是网络视听艺术发挥公信力、公共性、影响力与审美力的表现方式。网络视听艺术整体沿着“媒介—处理价值信息—构建意识形态”的运作机制提升意识形态的吸引力与凝聚力,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的民主进步和公共领域的发展。
(三)强链接:“虚拟在场”共建“文化共同体”
美国著名传播学者约书亚·梅罗维茨用“消失的地域”比喻性地总结了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产生的影响,诚然,网络信息技术将“在场”的行为拓展至更为广泛的语境中,为公共领域的搭建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就内容生产环节而言,网络视听艺术以新媒体、物质性、感知和艺术实践构成了“信息美学”,处于虚拟场景的受众可以借用媒介跨越实体空间的距离,重构“在场”的表意实践来实现心理认同的满足和媒介身份的建构。之于网络视听艺术的传播与消费环节,新的信息生产平台充分发挥场景辐射力,例如网络直播建立了参与式数字文化和平台媒体之间的“在场”关系,从而形成审美交往,彰显出网络视听艺术基于技术和文化优势所产生的“新公共性”。
区别于传统社会空间中“公”“私”分离的固有状态,网络视听艺术的社交空间呈现出“公”“私”领域的融合,这种融合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在不同层面的共同展示。例如,弹幕为网络视听艺术打造了一个互动、共享、交流的在线社区,将个体与他者紧密连接,提供给受众理解、沟通、对话的契机以及确定彼此“共在”的机会,通过公共性的话语阐释,不同的个体针对同一部作品发表看法,营造出集体观影、实时交流、互动体验的氛围与乐趣,私人空间所探讨的话语经由社群传播收编至公共空间。此外,基于算法数据所形成的用户画像,将个体的私人偏好统筹为公众审美倾向,同样是私人领域公共化的直观呈现,实质上也是一次公共空间的结构转型。由于公共领域的内在结构是以参与者、沟通媒介和达成社会共识为基准,是一种由社会成员共享的信念、价值观和规范的集合体,其形成过程就是社会意识的整合过程。加之数字技术保障网络视听用户规模的不断攀升,强化受众交流的实时性与交互性,以商业效益与文化效益为主导的文化交流背后隐藏着新的权力形式与新的社会整合形态,为网络视听艺术能够借助文化符号“结构”着特定时代的权力体系和阶级意识奠定坚实基础,从而增进了文化共识。
二、形成价值共创的生产与再生产模式
(一)统筹多元生产主体的语法规则
技术的迭代逐渐赓衍出多元化、多样化的语法规则,PGC、UGC、AIGC作为多元化生产主体,书写出网络视听艺术崭新的语法规则,在创新与扩散的进程中实现对公共话语权的集聚和释放,为网络视听艺术的生产与再生产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就生产主体而言,PGC模式对标专业化内容的展演、阐释和应用,以更为精准化的视听语法输出影像内容。UGC模式践行网络视听平台的共创性逻辑,将话语权分散到受众,伴随参与式而来的可分享性让网络视听平台用户的黏性更聚合、更扎实。网络视听艺术也在双重模式的语法准则下形成平台化的生产逻辑,即对标爱奇艺、优酷、腾讯等长视频平台的PGC模式和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的UGC模式。然而价值共创的生产逻辑不断革新网络视听艺术的生产规则,AIGC模式的应运而生促使网络视听艺术的创作与生产趋向于多元表达与深度触达,基于数据、算力、算法生成更智能化、实用化的视听内容,擘画出奇幻且绚丽的视觉盛宴,以全新化、奇观式的底层逻辑对生产力工具、生产关系、生产力的创新与变革,使得网络视听平台从时长化界定转变为技术主导性的融合态势,也为网络视听艺术价值共创提供了一条创新生产的新路径。
(二)持续激活再生产机制的内生动力
品牌IP化是网络视听艺术再生产的生命力源泉,通过对源内容剪切、拼贴、重组生成新内容,有效统筹多语态的规则范式,提高粉丝的黏合度,赋能价值共创的生产与再生产模式。用优质的故事和情感强关联品牌IP,充分挖掘并释放文化产业的核心驱动力;再基于明星效应、粉丝经济、参与式生产和跨媒介联动等方式让公共话语附着于社群化应用,进而演变为产业化共创;创新型交互式营销同步助推IP品牌形象的再充实,通过弹幕互动、线上投票、线下见面会等多元化形式满足受众的参与感,从而让品牌与消费者之间达成深层次的情感勾连。生产与消费的复合行为通过去中心化、贴近生活化、又带有公共性质的复合型话语激活内容活力,联动式的传播矩阵强化IP生命力,引发受众的再生产行为与裂变式传播,实现生产与再生产的协作式共创,增加“生产—消费”自循环模式的更迭,以公共性、开放式的姿态迎接时代的新变革和生产的新模态。
三、释放美学经济的多重效益
(一)“视听+”模式增强产业跨界联动
区别于传统意义上的产业,网络视听艺术的参与主体众多,且当前数字经济正面临资源的重组、动力的重置、结构的重塑、格局的重构,网络视听艺术也随之与旅游、文博、科技、教育、体育等相关产业融合,成为经济转型的“引擎器”。“视听+文旅”以融合业态挖掘文化新形态,即用故事询唤出文化,用文化催生出经济,借“人和事”的“出圈”传递共同价值观,再沉浸为“景”的“破圈”,覆盖至各形式、各领域、各平台。从淄博烧烤到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再到甘肃天水麻辣烫,依托于抖音、快手、小红书等公众领域的话语实践,实现影视与文旅的双向赋能,用心、用情讲好中国故事,以轻量型、高创意的文化共同体形态呈现出产业跨界的深度化联动,提振文旅消费新动能。“视听+教育”则持续性深耕“音频+教育”的主布局,耳朵经济纵向呈现出知识付费的垂类化演绎。例如“学习强国”的“电台”专栏设置有“听同期声”“听原著”“强国之声”等版块,辐射适用于各年龄阶段的主旋律内容。喜马拉雅音频分享平台则在西安市地铁、大唐芙蓉园等区域设置“有声图书馆”,将“视听+教育”上升到产业化联动,成为公共话语实践性操作的新变革。“视听+”新模式助力网络视听产业的井喷式发展,持续性生发出新动力和新价值,以美学经济创造多重效益。
(二)技术可供性增厚审美公赏力
智媒新浪潮逐渐变革着内容的生产与再生产机制,凝练出更强劲的新质传播力和引领力,为媒介形式和媒介平台的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使得网络视听平台超越了其最初作为信息传播平台的物理属性,以一种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姿态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组织性机制,有利于将日益分散的个体受众重新整合至不同的社群关系中。区别于传统视听时代在分发效率、内容取舍和资源配置上高度依赖经验判断的行为,不同类型的短视频作品以垂类运营思维分隔成独立专区,依据题材类型实现矩阵化布局、分解式传播,通过标签设置和算法信息与受众之间建立较强的关联度,促使作品更精准地触达目标受众。技术的可供性促使网络视听艺术积极发挥价值引导与审美认同的力量,从失序到有序统筹话语空间,以更为主动、持续、理性的姿态彰显所传递的主流价值、观点与立场,在多元甚至冲突的话语表达中寻求一种必要的平衡,树立网络视听艺术积极的、共识性的、具有可持续发展的文化品质,在技术与艺术、文化与情感等诸多方面焕新表达,将日益分离的价值表达重新聚合,追求文化认同与审美现代性意涵。
四、结语
在数字文化分化的语境下,发挥网络文艺平台在公共文化建设中的作用,不仅要发挥网络文艺平台对受众日常生活、精神生活的多层次满足,更要推动网络文艺构建不同文化主体共同参与的公共文化空间,从而确保价值标准与规范的正确性。
参考文献:
[1]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网络视听节目管理司,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展研究中心.中国视听新媒体发展报告(2022)[R].北京: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2022:27-39.
[2]杨击.传播·文化·社会[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116-117.
[3]汉娜·阿伦特.人的境况[M].王寅丽,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34.
[4]梁岩,杨跃辉.青年文化场域下网络综艺的“生活化”审美嬗变[J].当代电视,2021(1):101-104.
[5]王新生,宁乐锋.现代公共领域及其特性:查尔斯·泰勒的公共领域概念评析[J].江海学刊,2008(4):33-39+238.
[6]周宪.中国当代审美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265.
作者简介:李佳欣,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博士生(北京 100875);刘伊馨,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硕士生(北京 100875)。
编校:董方晓